再看向洛白的背影,觉得自己冷心冷清,注定孤寡,这辈子有这样一个人随时陪伴在身侧,也是不错的。
——虽然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
他顺着山路慢慢走,洛白窜到前面去没了踪影,他绕过一个拐角,还是没看见洛白,便开始四下张望。
“噗,噗嗤。”头顶传来捂着嘴的笑声,楚予昭还没抬头,便听见洛白得意道:“找不着我吧?急死了吧?我在树上呢。”
楚予昭仰头正要唤他下来,突然一噎,从耳根到脖颈,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色,接着满脸气恼。
洛白就在他头顶,两脚叉开分别站在两根树枝上,双手嚣张地叉在腰间,裙下风光就那么大喇喇亮在楚予昭眼里。
楚予昭突然转身向着前方走去,脚步快得一点不像负了伤。
“哥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呀?等等我呀。”
洛白赶紧抱着树往下溜,裙摆却被左边的树杈挂着,悬在空中滑不下去,不光是两条细伶伶的腿,包括挺翘的屁股和腰肢都露在外面。
他想伸手去拨,却怎么也够不着,急得喊哥哥帮我。
楚予昭本不想管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待到看清后,又转过身,继续匆匆往前。
洛白艰难地转头,看着楚予昭越来越远的背影,终于没有再吭声。
他被吊在空中微微左右旋转,一阵山风吹来,觉得屁股好凉,伸手去挠了挠。既然楚予昭不回头帮他,那他挂了会儿后,也开始想办法。
折腾一阵后,他干脆将衣衫脱掉,将自己剥出来,再爬上树取衣衫,稳稳当当地着地。
洛白穿好衣衫,有点不高兴楚予昭将他丢下独自走了,便故意不追前去,只在原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手上拿了根草,一下下抽着地面,发泄心中的不满。
片刻后,垂落的视野里出现一双皮靴,他假装没有看见,换了个方向,继续用草抽着地面。
“生气了?”楚予昭低低的声音响起。
“没有。”洛白气冲冲回道。
“果然是个撒谎精,又撒谎。”
洛白无法辩驳,只得捏着嗓子学他说话:“果然是个撒谎精,又撒谎。”
楚予昭没有再说什么,就沉默地站在他旁边,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地道:“走吧,前面有处小水潭,清澈见底水波潋滟,要不要去看看?”
“走吧,前面有处小水潭,清澈……哇哇哇哇,要不要去看看?”
楚予昭不再理他的怪腔怪调,提步往前走,洛白在身后斜睨着他,等他走出几丈后,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洛白不近不远跟在后面,不时去偷看前面的人,发现他不时会从旁边草垄里挑选一根最长的,边走边在做什么,手臂会微微的动。
他压住内心好奇没有追上去,中途楚予昭往后看了两眼,他也会停下步看远处。
又走了一阵,楚予昭突然转身面朝他,左手负在背后,右手对他招了招:“来。”
“干什么啊。”
楚予昭不以为意,又招手:“来。”
洛白斜睨了他一眼,见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专注看着自己,心里不由漏跳了一拍,两只脚不自觉就走了过去。
他一直走到楚予昭面前,道:“我来了。”
“嗯。”楚予昭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眸黑得像两汪深潭。
洛白突然声音就变小了,又道:“我来了呀。”
“嗯。”楚予昭将那只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看着眼前那只草编小兔,洛白惊喜地啊了一声,喜滋滋接过来,左右翻看了一阵才问:“是送给我的吗?是送给我的吧!”
楚予昭转身继续往前,洛白心里的那点不满飞了个干净,跟在身后连声道:“哥哥的兔编得真好,比我编的好看多了,不过我会编这个,本来也是你教的。”
“我教的?”楚予昭停步问。
“是啊,你以前给我编草兔,还教了我法子,只是我始终编得不好。”洛白羞愧地说完,又补充道:“当然,只是比你编得稍差,算是第二好。”
楚予昭沉默了会儿,道:“讲一点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好啊,那就从我三岁还在尿床——”
“从你见到我的时候讲起。”
“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啊……”洛白盯着前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突然又有些难得的忸怩:“哥哥你那时候真好看,像个,像个什么似的好看,和现在是不一样的好看。”
楚予昭没有出言打断,只耐心听着,并转身往旁边挪了半步,说:“边走边说。”
洛白赶紧上前,和他肩并肩,行了两步后悄悄伸出手,从衣袖下试探地勾住了楚予昭的手指。
楚予昭没有挣开,洛白胆子更大了,干脆将自己整只手都放进他手掌,还用手指抠了抠他掌心,示意他握住。
待到楚予昭的手掌缓缓握紧,洛白开始边回忆边讲述。
“我是在一条河里捡到你的。”
“河里?”楚予昭问。
洛白道:“嗯,你当时背上有伤,看着好吓人,我就将你拖到岸边,再回家去叫娘。”
……
“你说的受伤的读书人呢?就是这个小孩?”雪夫人站在河边石块上,冷冷看着脚边躺着的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来岁,虽然一身湿透,却看得出衣饰很华贵,脸色和嘴唇皆是惨白,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就像是一具在水里泡过太久的浮尸。
少年旁边蹲着名年约七八岁的男童,穿着青布短衫,头顶扎着个圆髻,粉白的脸上镶嵌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他闻言抬起头,有点狡黠地道:“我看上去他就是个读书人啊,受伤的读书人,娘你把他带回家吧。”
雪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把你爹的心眼多给学了个透,知道你娘曾经救过他,也依葫芦画瓢,编个读书人的幌子来让我救人?”
“娘,您最好心了,您就是天上的仙女姐姐,地上的豹娘娘,没有一只豹能有娘这样和善心慈,我能成为娘的儿子,可真是太有福气了。”男童张口就来,小嘴里不断叭叭着甜言蜜语。
他一边不停说,一边去偷看雪夫人,还时不时瞥一眼地上躺着的少年,脸上神情在讨好和担忧中来回切换。
雪夫人看来很吃这一套,面色虽然依旧不好看,语气却缓和了下来:“洛白,我就要出门去寻你爹,哪里有功夫救人,何况你看他伤得这么重,应该是救不活了。”
“试试吧,娘,试试吧,没准就救活了呢?”洛白眼里都是央求,又抱住雪夫人的腿轻轻摇晃,“你看他长得多好看,死了多可惜啊。”
雪夫人听闻这话先是一哽,接着便看着少年怔怔出神,似是陷入了回忆中,脸上也带上了柔和的笑意。片刻后,才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洛白的脑袋,叹道:“你就和你娘一样,见不得长得好看的人。救他可以,不过得你自己救。”
“我自己救?”洛白惊讶道:“娘,我不会救人啊。”
雪夫人道:“我平常教你的那些,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是,可是,娘您只叫我背了口诀,那能算吗?”洛白瞪大了眼睛。
“你可知道我师门的口诀有多珍贵?”雪夫人一掌拍在洛白脑后,“我教你的口诀就能救人,至于救不救得活,就看他的造化,也看你平常用没用心。”
“啊,娘,我……”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在夜里悄无声息的飘落,山脚下的整个村子,都被罩上了一层莹白。
紧闭的木门被推开,穿得似个球儿似的洛白小跑出房门,用撮箕在院子一角装上木炭,又小跑回屋子,啪嗒关上房门。
和屋外的严寒相比,屋内却非常温暖,屋中央燃烧着一盆炭火,上面还架着一个药罐,汩汩地煎着药。
洛白添了两块木炭进炭盆,又拿来一个粗瓷碗,将药倒进去,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放凉,接着才坐到墙边木床前的矮凳上,双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躺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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