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跟随着小厮走到这辆马车旁边,这是一个比较狭小的巷道口,近乎也没什么人。唐周走过去,仰头看着那稍高的马车的车窗,唐周见从里面先是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撩开窗布,随即探出一个脑袋来,原来是那个苏灵均身边的小丫鬟——红袖。
她对唐周笑道:“唐公子,许久未见了。近日在忙些什么呢?”
唐周刚想回答她的问题,又听她说:“看唐公子手里像是拿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可否让我瞧瞧?”又是唐周没有说上一句话,站在唐周身边的小厮就将唐周手里的被巾帕包裹的东西抢去——确实是抢去。
他抢去之后,便双手将那东西呈上,又有一只手伸出来。这一次,那展露出来的黄色衣袖,倒是显得华贵精细了,衣袖上所有的金色暗纹在阳光下近乎闪闪发光。
那只手将那东西拿进去了,大约只是过了一会儿。唐周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这几块糕点,就高兴成这样?”那声音冷哼了一声,似是格外的嫌弃。唐周稍微了解这位苏公子的心性,知道他向来随心所欲,格外担心他将那位姑娘一片心意随意抛掷碾碎。
于是唐周心中有点担忧急切,又觉得这位苏少爷这样嚣张傲慢,对别人一片心意如果那样糟蹋,就实在是格外失礼。
所以忽然的,在这声哼声之后,唐周的声音变得严肃沉重,就连那平日里听起来轻柔无害的声音都像是瞬间包裹了寒冰似的,显得锋利冰冷。他说的是:“还给我。”
那里面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那一张脸便从那撩开的布帘探出来。他所见的,是在唐周这一张无害而又温润的脸上的那一种严肃与坚定,或许这与平时的唐周格外不一样,这让苏灵均的脸上出现了怔愣惊诧的的神色。不过很快,苏灵均这张幼稚骄矜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傲慢的笑容,但是好像刚才那抹惊诧是因为他所说的这件事而导致的,他说的是:“唐周,你以什么身份用这种方式与我说话?”
第7章 小书生07
唐周确实能够感受到苏灵均是真的恼怒了。他见在苏灵均脸上的,是一种明显而又不可忽视的愠怒,他又仔细想想,分明是苏灵均不由分说就将他的东西抢去。按理来说,本来就是苏灵均有错。于是唐周即使面对苏灵均这愤怒傲慢的眼神,自己的神色半点也没有缓和。然而谁知,苏灵均向来就不是一个讲理的人,他对唐周不太客气地说道:“你上来。”
这架势,像是要约架好好谈论一番似的。
秉承自己有理毫不怯场的唐周,在上马车时,一撩衣摆,也便气势汹汹地上去了。
苏灵均似乎是见了他这副模样觉得新奇有趣,也是觉得气恼愤怒,他倒是气笑了。他见唐周上来,自己探出来的脑袋也重新进入到了马车里。这一进来,就见唐周已经坐在自己身侧,那灼灼目光直直落在了苏灵均的身上。苏灵均说:“没想到你这小小软弱书生,倒是有这样的气魄。之前不是为了那点钱财,躲在我桌下肆意本少爷玩弄吗?”
唐周觉得苏灵均这话说得怪异,便纠正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苏家少爷,不要胡说。”
苏灵均这张青涩俊气的脸上又浮现了笑容,只见他猛然伸手过来,那宛如铁钳一般的两根手指攥住唐周的下颌,迫使唐周看他。
苏灵均本来就坐在上座,座位比两边都高上一些,这样一来,苏灵均垂着眼眸轻蔑地看着他,而唐周也只能这样仰头凝视着苏灵均。不过在唐周这张白净的脸庞上的,依旧是那似乎熠熠生辉的眼睛,直直凝望着苏灵均,好似根本就不惧怕苏灵均似的。苏灵均说:“你之前不就这样,任由我又掐又捏。若是我多再多给你点东西,你是不是要将身躯献给我?像青楼楚馆里那些人一样。你倒是长得还算上乘——”
“苏家少爷,你小小年纪,应当是学业为重,若是沉溺于烟花巷柳,真是浪费了这大好时间。”
唐周这突然的话出来,苏灵均倒是愣了。然后他说:“唐周,你读书读傻了吧?你竟然劝我读书,本少爷最烦读书写字了。老太爷都不能逼我读书写字,你倒是命令指责起我来了?你这种情况下担心的竟然是这事,看来是真的不在乎以身侍人了。童成,驶去竹林馆。”他的手上用了力,别看苏灵均这一副少年样,实则在家中也肯定是习武练剑的,唐周能够感受到他力度很大,在他的手指上有着薄茧,那是常年握剑而有的。
唐周觉得苏灵均这人不太讲道理,占着家世嚣张作为,想说几句不太好听的话,憋来憋去,能说的就只是:“你这人真不讲理。”
憋了半天,脸都气红了就说出这样的话语,这又逗笑苏灵均了,苏灵均说:“你这书生,连骂人都不会。”说着,松开了唐周,像是嫌弃一般,把唐周的脑袋往别处一拨。
唐周假装没看见他用手帕擦拭手指的姿态,只觉得下颌有点胀疼,又觉得这副身躯确实太过细皮嫩肉了,肯定被苏灵均这么重的力道掐红了。他又不太想揉,这显得颇没气势。
唐周正心里腹诽苏灵均不讲道理,手中抱着的那几帖药被人捞去。唐周一时不察,被得了逞。父亲的药被苏灵均一手扔到红袖的怀中,唐周对面的红袖对唐周温和笑道:“唐公子莫着急,红袖会暂且为你保管的。”红袖话音刚落,马车停了。苏灵均一拂袖,对唐周冷哼一声先下车去了,红袖在对面对唐周说:“唐公子,请。”
唐周不知道这苏灵均带自己去哪里,但是红袖确实以礼相待,唐周也不好施以冷脸,也只得顺着红袖的手势下车去了。唐周刚弯腰出马车,下面已经站好的苏灵均冷嘲了一声:“慢悠悠的,还不快点。”
唐周见马车下方一个半跪俯身的小厮,看样子是不久之前给苏灵均当做人形垫脚凳的。唐周瞧了一眼,即使这马车略高,之前唐周一大跨步就上来了,此刻也是轻轻一跃就下来。唐周下来时,拍了拍这小厮背上的脚印,与这小厮柔声说:“你且起来。”
唐周又听到苏灵均冷声说:“在本少爷面前就给我脸色,对待下人就这样,是觉得本少爷连下人都不如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极度不悦了,若是旁人听来,定然是识时务就不再说些让他气恼的话。但哪想到,这看起来秀气瘦弱十分的书生,倒是直接出声道:“正是这样觉得的。”
他话音刚落,唐周的衣襟就被苏灵均毫不客气地攥住。他攥得紧了,唐周的脖子被那勒紧的衣襟也勒着,这让唐周难以呼吸,连说话都困难。他只能跟随苏灵均的脚步,进入到眼前还没来得及细看的地界里。
他被这样拽得头晕眼花,耳边声音蒙蒙不似真切,周身声音嘈杂,琴音笑声混杂一处,伴随一些扑鼻的胭脂水粉味,迎面扑过来的轻纱也是这种味道,呛得唐周连连打喷嚏。他被拖着上了楼,听到几声柔软细腻的呼唤,没听清说的是什么,等他能够正常呼吸时,自己就已经被扔入了一个房间。
他们猛然闯进这房间里,似乎令里面所有人都怔愣了,原本的琴音与欢乐声俱都停止,所有人将视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唐周正将勒住自己脖子的衣襟松一点,听对面一个轻佻的声音说:“哎哟,苏家小少爷,难得见你在这馆里。以前邀你来青楼楚馆,你不是向来不来的吗?怎今日突然来了?”
苏灵均充满恶意的声音说:“给你送人来。你瞧瞧,可是比你怀里那个好看多了。还没那么多难闻的香味。这人身上——”他似乎是认真思索了一下,才说:“虽然总是一股迂腐的书卷臭气,但也还算得上清秀漂亮。”他死死拽着唐周,不让唐周有任何想要逃跑的机会,他转头对唐周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你不是不在意么?你给我弹奏一曲,我在一旁看着,我也满意了,他们也满意了,就赐你黄金。”
第8章 小书生08
唐周哪里会弹琴唱曲?还未来得及说任何的话语,就被苏灵均扔到那一堆人中。这时,一股股香味扑鼻而来。一双双软若无骨的手将唐周搂住。唐周听到耳畔小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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