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喉间一声笑:“巧了不是。算命的说小鱼命中带煞,克他俩的命,要破煞,就只能抓紧嫁了。家里已经写信告知京都,你不知道?”
他用“看来你并非江老三府中人”的怀疑眼神,继续激贺成功。
贺成功从怀里掏了块牌子出来,亮了就收,还没开口,谢星珩就说:“怕我认出来啊?”
贺成功黑着脸,“我要见江老爷。”
谢星珩给他一个不雅观的白眼。
“好大的架子。”
摆臭脸给谁看呢。
“我问你,破命格挡煞的事你知道吗?现在我岳父和我夫郎为此祈福积德,开放农庄接收难民的事,你又知道吗?”
贺成功回避这个问题。
谢星珩心地善良,帮他说:“你承认知道,就是认下他们孝顺,也就认可了我入赘的事实。带着未完成的差事,回去复命。
“若不认,那就是否定他们的孝顺,也无视他们现在的积德祈福。那你就是不把太爷和太太放在心上——你想江三老爷当孤儿吗?”
谢星珩站起来,“你说太爷、太太同意,那他们也同意逼孙儿和离再远嫁吗?”
对线就得有来有回,贺成功当哑巴,就没意思。
谢星珩眼珠一转,给他挖坑:“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如此仓促?”
贺成功找到反击机会:“你入赘更仓促!”
谢星珩笑颜逐开:“对嘛,你也知道我入赘仓促,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江老爷是把爹娘放在心上的,江小鱼是孝顺孩子。”
“你再说说,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轮到小鱼呢?江三老爷为什么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话到这里,贺成功就知道他赌输了,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回府后,会好好跟我家老爷禀告。”
后半段全段重音。
全重音,就等于没有重音。
谢星珩侧头。
“哦。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送上门的政绩,你看你家主子要不要呢?”
会帮个跑腿的出气,还是跟他大哥继续甜甜蜜蜜做好兄弟呢?
他看贺成功是个蠢货,瞧着厉害,估计是多年以官身示人,还只负责丰州这头,被人捧惯了,养得一身倨傲气,脑子却不怎么灵光。
来都来了,给他添这么大一堵,资源得用上。
亲事不顺,江老三或许会表现出冷淡与疏远,这样一来,在常知县那头就露馅了。江家种下的果树,也就易主了。白忙活一遭。
谢星珩希望江老三是个聪明理智人,先吃了桃子,再来内讧。
贺成功深深看他一眼:“可惜了,你这般才干,原可以有好前途的。”
“谢谢,读书太苦,我没兴趣。”
只要他不在乎,就威胁不到他。
这头散场。
贺成功留宿江府。
王管家被谢星珩的战斗力惊到,在旁边看傻眼了,被喊了一声,才叫人进来,领着贺成功去客房。
王管家眼神担忧:“他怕是会报复你……”
谢星珩大口喝茶润喉。
“只会嚼舌根的废物,我怕他?”
王管家:“……”
吵赢了,还这么气啊。
谢星珩缺点明显,护短又占有欲强。
惹到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江老三强行指婚,江承海直接招婿,两家已是生了嫌隙。
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在江老三有新的“钱袋”前,两家都得和和美美的。
此次江家救济难民,江老三也得推波助澜,帮忙拿下牌匾。
他活该。
“拿笔墨纸砚来,我写封信,明早你派人送去农庄,交给老爷,别对少爷说今晚的事。”谢星珩吩咐道。
小鱼现在不宜分心,忙完这阵再说。
同一时刻,江知与随堂哥入席落座。
在堂屋摆了两桌,男女老少都有,小哥儿就江知与一个。
江承海把主座留给他,让在场的人脸色都非常难看。
江知与穿得英姿飒爽,孕痣被抹额遮住,眼眸凌厉,不笑时,面如寒潭,颇有几分气势。
他目光四巡,沉声道:“开席吧。”
相较于紧张,他更多的是害怕。
自三叔从地方官升调京都后,亲族们就转了态度,相继朝三房靠拢,也揣摩三房的意思,对江知与多有轻慢。
不论他做什么,都伴随着的挑剔与规训。
乖顺了,说他木讷无趣。
活泼了,说他轻浮浪荡。
不懂规矩,说他蠢笨如猪,枉费三叔请人调-教。
懂了规矩,又要说他呆板不灵活,让他别忘了三叔的调-教之恩。
明明可以用“教习”“教导”,偏要这样,实在讨厌。
父亲脾气硬,一看他受委屈,就要替他出头。
过后,这些情况反而愈发多。
他依然会被训,说他不懂事、不体贴,还说他搅家精,就会给他爹添麻烦。
现在都是亲族一体,没谁家是独立出来过日子的。他难道想要父亲成为孤家寡人吗?
他不想。
他慢慢变得文静内敛,有事都往心里藏。
问就是大了、懂事了、学习有成果了。
他也是那时,对三叔说的好亲事日渐期待。
他想,他若是有官家背景,就不会受这些委屈,更不会让父亲为难了。
原来都是不靠谱的东西。
还是父亲说得对,自身本事硬,才有话语权。
他现在坐这里,族亲不服,也都来了。
他心境缓缓平静,自斟一杯酒,举杯遥敬:“都是亲人,我也不说客套话,这次约你们过来,是想聊聊种豆子的事。”
种豆子,是□□、销三位一体式经营。
其中“供”是原材料,各家良田都要增种增产。
好豆子可以送去榨油、晒酱油、晒大酱,做豆制品。
劣一些的豆子可以用来发酵黄豆肥,让产量翻翻。
江家大房跟二房亲近,大房自留了榨油的法子,后续拿油渣养鸡,自循环。
二房,也就是江致微,经过一番思虑,决定留下发酵豆肥的法子,专营原料供应。
余下的,晒大酱、晒酱油,一听就是挣大钱的营生,两桌人都放下了筷子。
江知与没立出威严,这群人还不如枫江乡亲懂事,事关自身利益,他话说一半,都有人笑着插话。
一句接一句,互相聊上了。
“足不出户的小哥儿管我们这些当长辈的,笑话。”
“招了婿,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啊?”
“什么带我们挣钱,那些法子还不是江老大拿着的?”
“要不说哥儿姐儿外向呢?招了个枫江婿,恨不得贴家底,贴不起了,要我们合资?谁陪你玩儿。”
“不如致微带着我们,致微领头,我倒愿意给面儿。”
……
江知与不急,安静听他们说。
他家账上不算固有资产和货物,余银有三万七千多两。
农庄计划延迟,就当赔了家底儿,白养千人两个月。
秋季不给京都送大礼,他家养得起。
况且,以族亲从前对他的态度,若非父亲想扶持,他自个儿在农庄里,也能搭起架子。
要他们做什么。
江承海眉头压着,拳头握着。
他都仔细挑了,还把些小辈一起带来了,怎么乱成这狗样子。
他侧目看江知与,孩子神色淡淡,似乎早就习惯了。
江承海突地眼热,扬手要拍桌,被江知与拦下了。
“爹,我们不管他们。”
愿意听,自然安静。
菜冷饭凉,他就回去睡觉。
那些法子,他不给了。
又不是他求人,凭什么要他赔笑。
旁桌上有个年轻女孩儿站起来,笑着点名:“表叔,就你话最多,你家一定瞧不上做酱油做大酱吧?待会儿别抢好吗?”
“姑姑,你也插话,你看看啊,我哥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咋的?表叔家地多人多,他家种地都够过日子,你家也要跟着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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