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羞辱他?
是不是不管他做出多大的努力,在沈昱心中,他们都只配成为沈明恒脚底下的泥?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他出生?
沈明恒连忙伸手去拦:“父皇,父皇消消气,鸣谦,快去把太医请来。”
叶鸣谦也没反应过来,他甚至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反正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沈昱不相信沈明恒,那他们就只好坐实了“造反”这件事。
但是……
叶鸣谦神情恍惚,他勉强回过神,“啊?哦哦,是,臣这就去。”
他没忍住,离开东宫前转身回看了一眼沈昱。
史书上说权力会腐蚀一切,关系再好的天家父子终究会走向陌路。
太子殿下说沈昱不会变,沈昱永远会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殿下,好像是你赢了。
叶鸣谦走出东宫,脚步忽然就轻快了许多。
而被沈明恒拉着的沈昱冷笑了一声:“沈珒,你也知道这是谋反,你用这么大的罪名陷害你皇兄,是何居心?他可是你皇兄!”
沈璟仍在咳血,他自嘲地笑了笑:“父皇认定是儿臣陷害,儿臣自然无话可说,您下令,赐儿臣一死吧。”
他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失魂落魄模样。
第156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13)
沈珒爬起来, 强撑着跪好。
他下拜叩首:“儿臣对父皇之心,苍天可鉴,只是从今以后, 怕再不能侍奉左右了。儿臣拜别父皇, 请父皇千万珍重。”
言辞间恳切万分,字字泣血。
但沈昱不为所动。
说他偏私也好,说他不配为父也好,他都不否认。沈明恒朝他跪地行礼他都心疼,沈璟又是叩首又是哭泣,他只觉得可笑。
沈昱走近几步,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真觉得朕不会杀你?朕平日对你们网开一面,因为你们是我儿子, 但你居然敢陷害明恒?”
沈珒捂着胸口, 眼眶通红,他苦笑:“儿子?在父皇眼里, 不是只有皇兄才算你的儿子吗?儿臣又算什么。”
“你非要这么想, 朕也没办法。”沈昱露出几分诧异:“是朕表现的不够明显吗?朕记得朕说过,就算明恒真的造反,朕也只会退位不会反抗, 你们为什么不信?”
这样的话谁敢信呢?
当时谁都以为这是沈昱哄沈明恒说的甜言蜜语,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不在乎皇位?
沈珒终于确信, 他走了一步极其愚蠢的棋子,难怪沈璟不肯加入他们。
他怕一件龙袍不够,还加上了禁卫军,可就算如此, 还是低估了沈明恒在沈昱心目中的地位。
与此同时,叶鸣谦也带着太医回来了。
太医一听说是要来东宫, 拿上药箱跑得飞快,就怕是太子殿下又昏迷个一年半载。
到了之后才发现里面有些混乱了。
他迟疑地放缓脚步:“参见陛下,参加太子殿下……”
沈明恒打断他的行礼,温声道:“太医不必多礼,您快去看看五弟。”
太医应了声“是”,他看向五皇子。
地上有血,五皇子嘴角也有血迹,手又捂着胸口,太医见多识广,一看就是外伤引起的内伤。
那么问题来了,堂堂五皇子,谁打的他?
不可能是温和有礼宽和仁善的太子,那就只可能是陛下了。
陛下为什么会把五皇子打成这样?
太医拿着药箱走到五皇子身边,余光瞥见角落里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龙袍,他赶紧收回目光不敢乱看。
天家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一些比较好。
沈昱有些不满:“给他叫太医做什么?他不是嚷着要朕赐死他吗?反正都得死,何必治伤?”
沈明恒无奈,连忙打圆场:“父皇,气话怎么能当真。这龙袍是你私下赏给儿臣的,五弟不知情,看到会误会也是人之常情。”
总不能真让五弟担上陷害太子的罪名吧。
沈昱反驳:“我没有!”
沈明恒面无表情:“父皇忘了?你有,昨天赏的。”
见沈明恒打定主意要保沈珒,他不情不愿地改口:“好吧,我有。一件太少,我一会儿让人按照你的身板尺寸多做几件。”
沈明恒:“……多谢父皇。”
他见沈昱仍满脸不乐意,无奈地笑了笑:“父皇,要出宫看看吗?”
沈昱瞬间振奋起来:“去!”
他兴冲冲拉着沈明恒就往外走,离开时路过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四皇子沈珏。
沈昱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讽刺道:“你倒是乖觉。”
见情况不对就退出纷争,不知道的还以为沈珏与这件事无关。
沈珏犹豫了片刻,咬咬牙道:“儿臣不知父皇曾给皇兄赐下龙袍,未知全貌便妄下断言,请父皇责罚。”
这就咬死了自己与陷害一事无关,只肯认一个“不知者无罪”的小过错。
沈明恒叹了口气。
四弟又错了。
父皇向来欣赏少年血性,四弟要是认下来,与五弟共进退,父皇说不定还会高看他一眼。
而有他在,父皇也不会罚他们,至少不会罚得太严重。
可四弟偏偏否认了。
难道他否认,父皇就看不出他一开始怀的心思吗?且五弟还在,他将自己择得这样干净,五弟会怎么想?
是得教教了。
沈明恒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他不怪这两个弟弟想陷害他,只觉得这两人实在太不聪明。为何他只是昏迷十个月,醒来辛苦教的弟弟变蠢了这么多?
沈明恒一把拉住要继续嘲讽的沈昱,推着他往外走。
“四弟,五弟,皇兄现在不便招待你们,你们晚上用完晚膳后来寻我。太医,五弟的伤就麻烦你了。”沈明恒不放心地叮嘱。
太医恭敬应“是”。
在太子手底下干活就是如沐春风,他可没忘记之前太子殿下没醒,他每次把脉的时候陛下的眼神让他时刻怀疑自己要被拉下去陪葬。
*
在宫内巡逻的喻季元不知此事,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低估道:“莫非有人在背后骂我?”
“统领,”远处的下属忽然大声喊他:“那边有两个小贼在翻墙!”
喻季元大怒:“什么?”
居然有人敢擅闯皇宫?
他一边往那边跑,一边低声吩咐:“弓!”
暗处几个弓箭手悄然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只待喻季元一声令下。
“大胆小贼,还不快束手……住手!”喻季元差点没把自己吓死,他赶紧向四周挥了挥手,语气急促:“都把武器放下。”
下属不明觉厉:“统领?”
墙上的两人一身简单常服,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喻季元远远朝他们躬身行礼,两人收回目光,跳下高高的宫墙,喻季元心又是一紧,险些惊叫出声。
下属谨慎地低声道:“统领,那两位莫非是?”
早听前辈说起陛下和太子有翻墙偷溜出宫的习惯,原来是真的啊。不过,他们为什么不大方地从门走呢?
喻季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该问的别问,剩下的巡逻交给你了,小心点。”
他飞快回去换了身衣服,出宫去找陛下和太子去了。
——就算知道他这两位主子身手都不错,他也不敢让他们两人自己在外面。
“爹,你输了,我就说喻统领一定能发现吧?”沈明恒得意。
到底是皇宫,要是真学过几年武功就能随意进出,那也太不把禁卫军放在眼里了。
沈昱苦着脸:“难不成当了几年皇帝,我身手真的变差了?”
沈明恒纠正道:“是禁卫军尽责,爹你该赏他们才是。”
“好好好,都听你的。”沈昱自无不可。
他说完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明恒,你在东宫的时候,是不是在想‘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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