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人……有人!连活着都是一种错误!”
张庭鹤用力闭了闭眼,好似已经冷静了下来,又变回了如玉公子的模样,只眼中满是赤红的血丝。
他讥讽地笑,“沈明恒,你是不是很得意?你觉得我卑劣,你觉得我走旁门左道,你觉得我吃不了苦……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你多厉害啊,你这么聪明,小小年纪就自创出了这么了不得的功法。你看,你始终还是天赋的受益者,灵根欠缺的悟性都补给你了,可我怎么办?我没本事自创出这样的功法。”
“你同我说公平?哈,最不缺公平的人才最执着公平,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了获得一些什么,只能不择手段。”
祁元修听得有些怅然。
他是最能理解“众生皆苦”这四个字的人了,很多时候,他回想起从前咬着牙忍着痛爬过的长夜,都会怀疑自己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为什么他要这么艰难才能活下去?他真的苦尽甘来了吗?
沈明恒没被打动,任凭张庭鹤的情绪再怎么起伏,他始终有种漠然的平静。
沈明恒认真地纠正他:“我是执着公平,不是执着向你证明公平。”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吗?当然不啊,沈明恒从来没这么自以为是过。
他没去反驳自创这个功法的过程没张庭鹤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他穿越过很多世界,学了很多知识,花了很长时间,过程中也走过岔路,好几次自创功法时险些让自己经脉俱碎。
但是他也必须自负点承认,他确实比别人聪明,天赋异禀,出生起就是如此。
“什么东西造成的不公平,那就去改变它。”
天赋决定上限,出身决定起点?那就另行开辟一条路,削弱天赋、出身的影响,每一个人的未来都该不可限量。
梦想与现实从来都会有区别,所以梦想是用来追求的,不是用来妥协的。
“你能找出这种旁门左道,也挺聪明的。”沈明恒似乎叹息了一声,“你说得对,我们本来应该是同路人。”
越是“不公平”的受益者,才越有责任让这世界变得公平。
否则,上天何必在一开始就给予如此卓越的天资?那是为了让你去做更伟大的事。
张庭鹤像是被扇一巴掌,颇有些恼羞成怒,“你是在嘲笑我吗?”
沈明恒莫名其妙:“旁门左道这个词,不是你自己先用的吗?”
张庭鹤冷冷地看着他。
不知道反派说的话不能当真吗?要不是你有点实力,现在已经死了!
沈明恒轻轻挥了挥手,在狂风大作的现场忽然有一缕风变得柔和,独自远离了环绕着张庭鹤的气旋,逆向吹拂,将祁元修等人轻飘飘地送出了被波及的范围。
祁元修不肯走,他奋力挣扎,“师尊,弟子不走,弟子想跟着你。”
用了诡异邪术的张庭鹤一度引来天雷,祁元修不知道这样的他沈明恒还会不会是对手。
如果实在不行,他在这里,沈明恒至少还能把他交出去。
“听话。”沈明恒不理会他的意见,划开虚空通道把他们扔了进去:“你们先回天衍。”
张庭鹤玩味地看着这场师徒情深,笑容轻蔑,“你死之后,他们也都逃不了的,何必多此一举。”
“你好像很自信?”沈明恒上下打量他,不知道他的底气从何而来,“可是此举有伤天和,你终其一生都不可能飞升。”
他极确认地断言,“你不可能度过飞升劫雷。”
张庭鹤的手段损人利己,参与的人以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利益共同体,实际上都不过是张庭鹤的棋子。
他那样自私的人,会愿意帮其他人也提升天赋,必定有所图。凡是他给出去的东西,终将会千百倍收回来的。
“你说得对。”张庭鹤叹了口气,抬眼时目光中的怨毒浓郁得像是要溢出来,“我本来就快成功了,是你毁了这一切……你该死!”
乌云不知何时逸散出了浓厚的黑气,张庭鹤像是被完全淹没其中,分明还是人,却有种鬼怪般的阴森。
他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黑色的锁链重新拔地而起,粗壮如一座孤峰。
许是为了报狼牙棒的仇,许是对自己有充足的信心,张庭鹤摒弃复杂的攻击形式,指挥着锁链重重朝沈明恒砸下。
“急什么?”沈明恒不闪不避,甚至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凛冽的风忽然像是被冻住般突兀消失,沈明恒衣袂无风自动。张庭鹤明明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但沈明恒就是轻飘飘地悬浮起来,与他一南一北面对面悬空而立。
“你……”张庭鹤瞪大了眼睛。
一道光刺破乌云,满是眷恋地洒在了沈明恒身上,像是整个世界对他倾注了毫无保留的爱意。
张庭鹤恍然间有种这人是不可战胜的感觉。
连天道都钟爱他啊,该怎么赢?
一黑一白泾渭分明,柔和的光束中,沈明恒轻轻笑了笑:“虽然飞升之下第一人是谁还未可知,但是看在你活不长的份上,我不介意成全你。”
紫色劫雷迅速汇聚,于这惊雷中,沈明恒的声音仍然清晰可闻,“看清楚了,这才叫飞升。”
*
远远发现几大宗门联袂而来且来者不善的时候,温轻澜就当机立断地开启了护宗阵法。
他们师兄弟几个都是有这个权限的,然而她也好,她的两个师弟也好,折腾了半天,都没能成功打开护宗阵法。
天衍宗护宗阵法传承千年,千年来无数弟子以灵蕴养,是这时间最顶尖的阵法之一,绝非寻常人能够轻易破坏。
问题不出在阵法,出在他们。
有人对他们做了手脚,或许不止一个人。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间,敌人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想别的手段了。
温轻澜带着元婴期以上的弟子长老外出应战。
不能让他们靠近山门,才踏入道途的年轻弟子在这样规模的战斗下毫无反抗之力,连余波都难以承受。
可是对方来了太多渡劫期了。
虽然这些渡劫看上去境界有些不稳,但渡劫始终是渡劫,有着大乘难以匹敌的力量。
他们且战且退,没过多久,战场又回到了天衍宗的山门下。
这下他们退无可退了。
都被打到家门口了,宗门内不被允许参战的弟子们也忍无可忍,拿起武器就冲了出去。
天衍宗的大门要是被攻破,那他们的脸就丢尽了。
死不可怕,他们可以死,但天衍的脊梁不能断!
浮光峰上,新入门的弟子也在关注着山门外的大战。
浮光峰是主峰之一,主峰在整个天衍宗的核心地域,假使当真宗门失守,浮光峰也是最后陷落的地方。
“一、二、三……嘶,七十八个渡劫,整个修仙界的渡劫期都来了吧?不对,整个修仙界都没这么多渡劫。”
渡劫期杀他们,不比踩死一只蚂蚁麻烦。他们本来也才入门没多久,归属感还很薄弱,死亡的阴影下,心里不由得敲响了退堂鼓。
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要是现在跑还来得及……”
在场都是修士,他或许也反应过来很多人听到了,大概是出于心虚,他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那个,浮光峰已经不属于天衍宗了,我们应该不用参战吧?”
“诶,陈据,你干什么去?”
陈据鄙夷地转身看了他们一眼:“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天衍宗是怎么走到举世皆敌这步的,全都是为了我们。”
是沈明恒,那个放眼修仙界身世也是一等一显赫的人,背叛了他所在的阶级来救他们。
这话说完,许多人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陈据提着武器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离去,不多时,许多人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如果我不站出来,我不知道宗主与大师兄回来后要如何交代,我不希望宗主觉得他苦心孤诣自创的功法教给了一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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