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冒出一肚子话,可惜主人在忙正事, 只好又委屈巴巴地全憋回去。
沈映宵短暂分了一下神, 很快便又琢磨起了如何弄到剑穗。可没等找到抢夺的机会, 下一剑便在他左肩割出一道深深的伤痕——他总感觉凌尘这一剑是朝他心脏去的,只是或许还惦记着让他给本体取魔种, 最后关头才稍微偏开。
沈映宵沉默地收回了手。
想夺剑修手里的剑,难如登天。可若今天拿不到, 日后凌尘有了防备, 就更难了。而且万一那位小师叔见凌尘迟迟未到, 发来新的邀请, 把他骗去岛上……
也不知是担心凌尘受骗, 还是那把熟悉的剑割出的伤实在太疼,沈映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回过神,他已经借大片药蝶的遮掩飞身退开, 然后取出本体,利刃凶狠地横在了本体颈上。
黑雾散去, 凌尘身形一僵, 他的剑尖隔着半尺, 急停在两人身前。
“真是好用。”沈映宵别过头吐掉口中的血,他从后环着本体,笑了起来。人质在手,他似乎找回了一点先前当反派的感觉,很快就沉下脸色,“收起剑,把它给我。”
都这种时候了,沈映宵却发现自己的脑瓜居然尚未完全停转,还记得要把凌尘的注意力从剑穗上引开——剑穗是一定要拿到的,可又不能被凌尘猜到它的用途,既然如此,不如干脆索要整把灵剑。
配饰戴的久了,往往容易被人忽视,这样一来凌尘或许会以为他只是想要缴械,或者想不讲道理地报复这把伤了他两次的灵剑,因此忽略掉他真正的目的。
对面,凌尘确实没空想剑穗的事,他的目光全在本体身上。
本该在后室休息的沈映宵,此时竟然出现在了丹修手中。不知是被药迷昏了还是怎么,他整个倚在银面人身上,不省人事。而银面人并不在意持刀的力气,很快徒弟颈侧就多了一抹血痕。
凌尘一时简直难以置信:“……你是如何抓到他的?”
后屋连窗都被他封死了,床边更是设了重重阵法,丹修遁术再好也不可能遁到床边抓人,除非……
除非映宵主动走出去找他。
凌尘设下的屏障,只阻隔了旁人靠近,并未阻止沈映宵离开。留这条路,原本是担心他睡醒了想出来找人找不到,谁知这唯一的漏洞,却让徒弟落到了丹修手里。
……映宵应该知道那人有多危险,可为何银面人一唤他,他还是出去了?
凌尘的心情一时难以言喻,半晌他才艰难出声:“你对他动了什么手脚?”
沈映宵对上他的眼神,钳制着本体的手无声收紧,他并未回答,只是把刀刃往下一压,重复道:“把剑给我。”
兵刃划破肌肤,血从刀口处流下。刺目的血线在锁骨短暂停留,又滑进松散的领口,很快便在衣襟上晕开成片。
凌尘的目光像被那一抹血迹烫到。他闭了闭眼,收剑归鞘,隔空把灵剑抛了过去。
长剑脱手的下一刻,一抹符阵从丹修脚下张开,整间房屋腾起浓郁黑雾。
凌尘本以为银面人缴了械,会还上自己先前捅他的两剑,或者再将自己抓回洞府。他原本想在那人靠近时借机夺回沈映宵,可一直等到药雾散去,也没人靠近。
没多久,视野重新清明,房中空空荡荡,只剩他一道人影。
凌尘望着满室残留的灵力,许久没有回过神。
过了一会儿,他忽有所觉,抬起袖子,发现上面隐约沾了一道阵法——似乎是刚才靠近的一瞬间,丹修留在上面的,像是用来追踪的东西。
凌尘正要习惯性地将它抹去,抬起手后又忽然停下。
思索片刻,他没动这道阵法,只去找来一把别的灵剑佩上,然后就回到屋里静静等着——他倒想看看丹修想引谁过来,又打算用这追踪阵做些什么。
过了一日,正在阖眸调息的凌尘忽然睁眼,隔着屋顶,斜上方传来一声锋刃切割的长啸,长剑破空而来,人还没露面,滔天的杀意就先到了。
凌尘正要回击,忽然神色古怪地停了手。天外飞来的长剑斩落,萦绕剑身的幽青火焰眨眼间烧光了他的屋顶,一片烟尘中寒芒闪动,凌尘拔剑架住那一柄袭来的利刃,下一刻,长剑的主人才从剑后现身。
——戚怀风一手握剑,另一只手凝了一道蕴着可怕气息的阵法,一掌下来整座洞府恐怕都要化为飞灰。
然而那道攻击最终只能停下。戚怀风望着自己剑尖朝着的人,结结实实怔了一下:“师尊?”
他又望向旁边,原以为那丹修用追踪符引他过来,是布了陷阱,打算袭杀。然而此时,周围完全没有那道欠砍的黑影,这里似乎只有凌尘一人。
戚怀风蹙眉撤了剑上的力道。
他见凌尘神志清明,身上也没有那种古怪银纹,不像被控制的样子,于是问:“那个丹修不在这里?”
凌尘看着这杀气腾腾的徒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对映宵做的那些事……你早就知道?”
戚怀风:“您也知道了?”
难怪那个丹修忽然把师尊放了出来:看来银面人心里也清楚,他对沈映宵做的那些事一旦暴露,凌尘绝不可能继续与他共处。
不过师尊这样的合体期,那丹修居然说放就放,没杀他也没伤他……
戚怀风眼底闪了闪,脑中那道原本就有的猜测,顿时变得更加稳固:他在外面游历的这些年,见了不少对真正的心上人爱而不得,于是便找个替身折辱的丑事……那丹修恐怕也是这么干的。
说起来,这次他究竟对沈映宵做了什么?动静居然能大到在师尊这里败露。
戚怀风心里沉了沉:“师兄怎么样了?”
凌尘一时只觉得眉心刺痛,语气迟疑:“十几日前他将我和映宵放走,昨日又忽然现身把人抓了回去……他究竟想做什么?”
戚怀风走遍世间,看了不少奇葩事,思路便比常人要广:“或许是……”
或许是他发现自己和你之间不可能了,又思念不止,就强掳了更好操控的沈映宵回去?
亦或是折腾一番,发现自己对沈映宵动了心,然后……
凌尘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戚怀风回过神:“……没什么。”
凌尘看着那几缕随戚怀风心意腾起的幽火,有些疲惫:“这里要被你烧光了。”
毕竟是他和徒弟一起待了半个月的地方,多少留了些回忆。而且这是他一手盖起的洞府。如今忽然变成这副废墟,凌尘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戚怀风:“……”
他挥袖将本命灵火收回,房中的火也一并灭了,然后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这间没了屋顶的雅室当中,开始思索接下来去哪找人。
旁边,凌尘慢慢掐着额角,总觉得从取魔种到现在,有一片迷雾将他包裹,怎么想都不太通顺。
片刻后,凌尘记起一件事,他看向对面这个始终留在外界,理应知道更多事情的小徒弟,犹豫着开口:“映宵对那银面人的态度,为何总是……”
话到一半,想起沈映宵对丹修的百般维护,后面的推测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好在戚怀风理解了话中之意,他沉默了一下:“师尊知道远古时代的妖兽么。”
凌尘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自然。”
戚怀风:“那您应该也知道,当时的人为了控制妖兽,会在结契时打下奴印,好让它们对自己心生亲近,言听计从。”
凌尘过了半晌才领会了他想表达什么,伤害身体还不算,居然连人心都要玩弄,他一时只觉得头都有些发晕:“他怎么敢……”
不过很快,或许是太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凌尘渐渐觉得不对:“先前检查映宵的状况时,我并未发现他体内有类似的印记。何况……且不说那种技法早已失传,首先映宵是人,并非妖兽。”
戚怀风在神兽宗地底经历了太多,他日夜难忘丹修的暴行,脱口而出:“所以他先将人炼化成了妖兽,您忘了先前那条鱼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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