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钱捏在手上,日子一长,就不光满足挣钱了,会想要权势,想要人人传播的好名声。
林广良重新坐回马车,按着村民指的路,往林殊文住宅的方向赶。
此时林殊文正要去山里给严融之送东西,途中,擦身而过的一辆马车忽然停下,探出林广良的脸。
“殊文啊。”
林殊文侧目,很是意外。
“……老爷怎么过来了?”
林广良道:“来看看你,对了,林大成有几件旧物,上次忘记同你说了,这次过来顺便带来给你。”
林殊文道了谢,此刻要上山,倒是不方便招待。
林广良笑道:“有事忙啊?”
林殊文迟疑地点头,在林广良和严融之之间,心中那杆秤砣自然偏向后者。
林广良道:“那先不用管我,你忙正事。”
又问:“这是要去哪里?”
林殊文答道:“上山,给……相公送些东西。”
林广良想起自己还没见过跟林殊文成亲的男人,遂欲借此机会看看。
“我同你去。”
林殊文看着眼前的马车,道:“山路颠簸,马车上不去,步行最快都要将近一个时辰。”
林广良打起退堂鼓,可瞥见伫立在路牙子边的身影,咬咬牙,道:“不碍事。”
又问:“为何要去山上?”
林殊文:“山里有木厂。”
林广良暗暗猜测,兴许林殊文那个男人是木厂的工人?
走了一段山路,四周静谧但不算荒野,木厂的人时常进出此路,杂草便常常有人清理。
林广良气喘吁吁,林殊文情况也好不到哪。但这条路他不止走过一次,调整一下,继续前行。
放在从前,林殊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子比同龄人虚不少,要他走这么一段山路,人恐怕已经昏了过去,哪想如今不仅能走,虽然累些,精神看起来倒不错。
林广良暗中将林殊文的变化看在眼底,只觉得比起从前,他身体底子好了,精神了,不再过度安分或羞怯,整个人仿佛发光似的,和过去的那副模样感觉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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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上休息的院子,林殊文将盒子里的东西送到书房,严融之不在院里,而是带着一批工人进了深山。
林广良在院子周围观察,等他下来,问:“人不在?”
林殊文摇头:“进山里了。”
想起上次被木头砸伤的工人,不知他们的伤情恢复如何,林殊文抬腿朝木厂的方向走。
林广良打量木场,忽然听到搬木的工人唤:“公子,怎么有空过来?主子不在呢。”
林殊文问:“之前受伤的人情况如何了?”
工人道:“躺了大半个月,他们都陆续上工啦,没多大事,能跑能扛的,还多亏公子替大伙儿争取到补偿,太感谢公子了。”
工人没因为林殊文年轻文弱而轻视他,反而尊敬有加,口吻和善,面容挂着和气的笑,愈发让林广良惊疑。
他人前笑道:“对对,我这养子从前性子就好,没想到如今变得这么勤劳能干了。”
比起林安贵的懒散安逸,养子的变化和作为让林广良打心底动摇。
两人走到林场大门,工人居然还送他们到门口。
林广良问:“殊文,这是……”
林殊文让工人继续做他的活儿,不知道怎么跟林广良讲明。
走了一路,林广良对他露出的善意让他隐隐有了点猜测,可他还没想清楚怎么面对和选择。
工头中途回来了一次,看见林殊文,顺道带话。
“严爷要入夜后才能下山。”
于是林殊文就下山了,没等对方,先回家里忙自己的事。
跟他一起回严宅的,还有林广良。
这个时辰林广良自然不方便返程,而且还带着林大成的几件旧屋,理应要招待他。
林广良站在严宅大门,诧异更重。
“殊文……你、你都住严当家的宅子里啦?”
这关系会不会太好了点?虽然攀扯到严家十分了得,但林殊文成了婚,住在别人家里不妥当吧。
管事瞧见林广良,一忖,林殊文道:“这位是林老爷,麻烦管事准备间客房让林老爷今晚歇息。”
管事领了话,离开后林广良悄悄将林殊文拉到石柱后。
“殊文,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跟严当家……”
林殊文道:“有件事没告诉您,严爷不是我的主子,他是我相公。”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林广良耳朵嗡嗡做响。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
有些事殊文还是能慢慢看出来的。
第80章
严宅从外看朴素沉静, 入内的陈设无一处不昭显雅致。
此刻林广良无心观赏景色,头绪乱七八糟的,完全沉浸在方才听到的那句话里。
严当家怎么会是养子的夫婿?
又浑浑噩噩的地想:严当家竟是养子的夫婿, 那不就意味着,自己是严当家的老丈人……?
这个浮起的念头让林广良一下子紧张起来, 夹杂无端的激动,耳膜和心脏鼓动得厉害。
他反复舔了舔嘴巴, 转着视线张望,又立刻紧紧盯着林殊文, 干干笑道:“殊文, 你先前没告诉我。你的夫婿是严当家啊,我还以为……”
林殊文静静望着对方,等待接下去的话。
林广良继续用笑意掩饰尴尬和激动,然而脸上的窘迫之色很快被激动覆盖,亢奋之余,整张脸红得迅速。
林殊文道:“老爷, 随我来饭厅先用饭吧。”
林广良仍笑:“你这孩子,怎么还唤我老爷?这不是见外嘛。”
林殊文心想,自他被送走的那日, 找两人谈话时便称了他们老爷跟夫人。
当时为了避免双方窘迫, 压下内心许多不舍, 如今再看, 自己出来的一年, 他们不曾有人来看过,而这次, 恰好是在商会上碰到, 辗转找到村里, 意欲何为林殊文已经不想探究。
厨房上了菜,林殊文招呼林广良坐下,如他所料,一顿饭还没吃多久,林广良就迫不及待地叙起旧情。
往日,过去,往昔,话里话外都在夸他懂事听话,这一年成长进步了许多,还寻得一门好姻缘。
林广良对严家的赞美更是没有丝毫不吝啬,林殊文道:“汤要凉了,喝完再说吧。”
林广良笑着点头:“好,好。”
过半晌,又问:“殊文,你……不怪爹跟娘吧?”
林殊文摇头,具体的话没说。
饭后,严融之还没回来。林广良本来坐在大厅等,看夜色渐渐深了,等不到人,只好先回客房歇息。
林殊文一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从澡房出来,对着窗外出了会儿神,方才拿起干净的棉布擦拭洗好的头发。
待头发差不多弄好,院外传来动静。
他外衫未披,直接朝门口跑,在树下接到径直走近的男人。
春末的夜里仍比较凉,严融之二话不说把少年拉入房内,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发。
林殊文乖乖道:“已经快要干透了。”
严融之把他揽在腿上坐下,见状,林殊文从桌上倒了杯茶,被严融之接到手里喝了。
“家里来了客人?”进门时管事已经交代清楚,但两人相处时该说的话严融之都会与林殊文慢慢开口。
“嗯,”林殊文迟疑着,皱眉道:“是……林老爷。”
“他让你为难了?”严融之指腹停在少年眉眼处轻抚,“别皱眉。”
林殊文小声叹气,并未否认,情绪里带了些许纠结:“有一点。”
“他似乎想将我认回去。”
林殊文如今已经认清,自己的份量在林广良和谢许菇心里,始终比不过亲生血缘的孩子,他没有怨恨和怪罪,毕竟也算人之常情。
可从上一世回来,死掉的那个过程,他对林家抱有的念想同样慢慢随着冷却的血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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