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162)
她心里一沉再沉,又看向老刀,老刀的嘴唇抿的发青。她的声音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这是……我们全部的人吗?其他人……其他人……”
她没有再出声问下去了,其他人怎么了,还用问吗!
两日后,按照航线,“公爵夫人”号邮轮到达下一个港口夏威夷,稍作停留,刚刚离港后,夏威夷檀香山的移民归化局便接到了一纸从华盛顿传来的限制一切华人科学家离境的命令,而这时时学谦所在的邮轮已经驶离了美国领海。
虚惊一场,老刀想,如果两天前他们没有坐上这班邮轮,那时学谦或许永远也无法离开美国了。
十天以后,邮轮抵达菲律宾,时学谦的伤口有所好转,精神也好了一些,又过三天,停靠马尼拉,换乘“东方”号邮轮,前往香港。
由于担心美国间谍不死心的埋伏四周对时学谦造成不利,从上船一刻起,老刀便要求时学谦时刻留在船上,最好不要下船,于是这前后长达一个月的海上航行时学谦便一直呆在船上,甚至舱室都不怎么出,也不知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每一天,每一夜,每日每夜,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从船舱里狭小的玄窗处张望外面的世界,外面只有海,无穷无尽的蔚蓝色的大海,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邮轮不疾不徐的驶向东方,时学谦这一个月都不怎么说话,她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默了一些,只望着这无边无际的海洋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果说一年前答应李剑回到中国开展项目只是出于对项目本身的兴趣和对国家的基本热忱,那么现在,在经历了那样艰难的回国旅程之后,也即是在亲眼见证了这个世界灰色的另一面之后,现在,她是真的从心底里希望天下和平。
如果能为人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增加哪怕一点点的和平保障,她也愿不惜一切代价,以尽绵薄之力。这并不是一句自我陶醉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口号,这里面,是藏着时学谦的思考和伤痛的。
就在时学谦历经千辛万苦漂洋过海回国的这段时间内,也就是在她躲在灰暗的船舱里盯着大海思潮起伏的时候,她的最后一篇论文顺利发表在物理学的一则顶级期刊《science》的主刊上,再次受到了学界各个方面的热切关注。
也有人注意到了文章末尾她那段特殊的致谢部分,有些人猜测,那是这位年轻的科学家写给爱人的表白,也有人说,那是她写给物理学的诗意的思考,更有人说,那是她写给这个世界,写给每一个人的赞歌。人们莫衷一是,甚至百年之后还在讨论。
但不论如何,对于时学谦来说,这一切的热议都与她无关了,因为也就是从这以后,她便从世界学术舞台上彻底消失了,一切报道和期刊上也不再出现她的名字。
她和她的一切,将长达八年是国家的最高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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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纽约的W&H总部大厦,平平常常的日子,太阳照常升起,乔樟第一时间翻开了时学谦的那篇新发表的论文,像往常一样,一字一字读下去,读她写过的每一个词,直至最后,蓦然泪雨潸然……
“致谢
……我一直以来都坚信数字,不管是方程还是逻辑都是引导我不断思考的工具。但是在如此追求了半生后,我问自己:“逻辑到底是什么?”我对物理的探索让我从形而下到形而上,又回到形而下,就这样来回走了一遭,终有所悟。
我曾在事业上有所突破,也在生命中找到了最重要的人,现在我渐渐相信,我想只有在神秘莫测的关乎爱的等式中,才能找到最本源的逻辑,这才是能够成功探索真理的因素,也是唯一的因素。
谢谢你!
大约150亿年前,宇宙是个体积无限小,密度无限大的点,也就是所谓的奇点。构成我们的粒子在宇宙大爆炸前的瞬间都挤在一起,这世界本质上都是那瞬间诞生出来的。它们在150亿年里在宇宙飘荡,碰撞,转化,创造出这个横亘亿万光年的宇宙,也创造出完整的你和我。所以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因为在150亿年前,我们就相遇过了,而从宇宙大爆炸那一刻起,我就在寻找你。我们的故事就是宇宙的故事,人人皆是恒星之子。
黑暗中我们抬头遥望夜空,繁星璀璨,正如星辰从远方赶来,赴一面之约,我一直认为,这种相遇是宇宙级别的浪漫。
也许几亿年,甚至上百亿年后,我和你都化作尘埃,在另一个星球上遇见,在广袤的宇宙空间里,我们其实一直很近很近。
星夜中你曾问我你美不美,我以沉默相对,请原谅,那绝不代表我认为你不够美,恰恰相反,只是因为那时笨拙的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恰当的人类发明的词语来形容你的美好,更无法来量化评价,现在,虽然仍不够准确,但我或许勉强想到了,那便是:
亿万个立方光年里,你最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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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蒸馒头
【注】致谢部分改编自《我们盛装出席》及《美丽心灵》致谢词及某儿童文学杂志选段
特殊时期,希望大家都保重身体,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戴口罩,勤洗手,然后……看作者菌的文解解闷哈哈哈哈哈哈哈
ps.“公爵夫人”号邮轮~emmm……瞎编的~公爵夫人其实是一款巧克力的名字,很好吃!
第98章 塔克拉玛干
邮轮驶进香港九龙港湾的时候,时学谦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才落了地,她不禁有些激动,因为美方无理的羁留,过去一个月中,她每天都在焦虑憋闷中度过,直到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才完全踏实下来。
邮轮一靠岸,立刻有一批办事人员前来与老刀的小分队进行有条不紊的接洽,在这一群人中,时学谦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博士,你怎么在这?”时学谦非常惊讶。
陈三省第一个把她接上来,笑道:“时博士这次回国可是辛苦啊,咱们该有一年没见了吧?”
见到故人,时学谦的心情晴朗了一些,两人聊了几句,陈三省知道时学谦有很多问题要问,办事人员便带着两人去到提前安排好的机关招待处,先给她进行了全身检查,有专业的医护团队过来重新为她处理了伤口。
时学谦问陈三省:“陈博士既然来接我,是不是……”
陈三省点点头,轻声打断她道:“是,我和时博士一样的,只不过提前半年就回国了,那时候还没有打草惊蛇,回来的很顺利。”
肯定了心里的猜想,时学谦就想向他问起项目的事情,结果陈三省却摇了摇头,“这个事还是去基地再谈吧,在这,不好说。”
时学谦就不说了。她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基地?”这个词让她陌生。
陈三省笑道:“那么着急干什么,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伤,还要办一些手续,程序麻烦着呢,你也适应适应。好在回国了一切都安全了。”
“好吧。”听着陈三省的话,时学谦动荡的心绪慢慢踏实下来,“还有一件事,陈博士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什么事,你说吧,能力范围内的,一定帮你承办。”陈三省觉得时学谦说起话来有些好笑,她这样的人,回到国内来,办什么事情,还需要拜托人去打听吗?
宁愿牺牲掉一整个特种分队和一名国家一级情报人员也要护送回来的人,这种自己割自己肉的行为,上级也真是下了血本。
陈三省笑着说:“你要是担心美方指责你学术不端给你扣屎盆子的事儿,那就没有必要了,国际物理学会根本就没有承认这件事,清者自清,谣言不攻自破,FBI根本也拿不出具体的证据,他们只是找个噱头想限制你离境而已,现在你已经好端端的回来了,他们也拿你没办法了。你放心好了,你的学术名声一点都没被搞臭。前个月我还看了你通过发表的一篇文章,写的非常好啊……”
说到这里,陈三省犹豫了一下,凑近时学谦一点,略带惋惜的说:“……你就这么回来了,不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