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久安(423)
楚时慎许是没料到叶久答应的如此痛快,不确定又问了一句:“镇远侯你可想好了,此去治理渭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叶久无所谓的撩了撩发丝,“那臣何时治好,何时再回来。”
楚时慎噎了一下,他嘴唇颤动了两下,目光扫了眼旁侧的楚笙,那淡蓝金装的女子依旧浅笑着,似乎毫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不止如此,连这下面的娄延柏、邹兆,甚至胡秉、薛纡宁等人,除了开始略显担忧,并未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好想像大家都猜到了叶久会这么说,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期待着别的结果。
楚时慎有点郁闷。
大殿上沉默了一刻,只听得坐在金座上的男人忽得摆了摆手,“此事兹事体大,朕还要再思量清楚,日后再议。”
叶久:“……?”
耍猴也不能耍的这么随心所欲、明目张胆吧。
叶久还想争取一下。
“陛下,臣……”
“臣工部尚书段史恭贺陛下,自灾情来,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将燕州等地复兴之业做到极致,工部新法下去,收效甚丰,臣恭贺陛下海内安定,家给人足。”
叶久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老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哪里都少不了□□丫的人。
老大岁数了,安安生生坐着不好吗,也不怕闪着腰。
但人最不缺的便是盲从,尤其是看到利益的时候。
紧接着大理寺卿、翰林学士、甚至褚澎那小子,都纷纷发表工作感言,并且真诚地“嗦”了楚时慎一口。
楚时慎倒是很开心,作为皇帝治下有方,四海升平,也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他频频举杯,与臣子同饮同乐。
不过大臣越来越多,楚时慎却只有一个,他最后摆摆手,让处于兴奋中的大臣们安静下来。
“朕与众爱卿同心,朕敬诸位。”
宴会继续,歌舞换了新的样式,叶久瞟一眼便已然兴趣全无,连将就都瞧不下去。
百无聊赖间,她却见着楚时慎微微摇晃,好似上了头。
叶久皱皱眉,望向楚笙,只见她方才还平静的面容此时已有些凝重,眸子里还含着隐隐的担忧。
她心道不好,四下寻找着姜沛灵的身影,结果小姜没找到,却瞥见自己斜对面的两人都不见了。
她面露焦急,眼瞅着楚时慎被宫人们扶道殿中休息,连忙猫起身子从旁边溜出去,直奔着后殿过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状况,明明姜沛灵已经和楚笙对上了头,可楚时慎还是出现了姜沛灵描述的情况。
难道塔尔族,或是什么幕后主使还有备用方案?
叶久心底越来越沉,她脑中又飘过方才对面空缺的座位……
她脚下突然停住了,站在深邃幽静的甬道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骨直冲脑后。
好像有什么可怕的念头正破土而出。
“来人,给我拿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伴着杂乱的脚步声,叶久只觉眼前很是晃眼,闪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再次睁开眼,她脖子前,已经满是尖利的矛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这里了,开心。
第290章 谜底
叶久看着面前泛着寒光的矛头,眼珠缓慢从一侧扫过,悄悄吸了口气。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从旁边踱步过来,而那背影,她更是无比熟悉。
叶久闭了眼,声音有些沙哑:
“萧栏枫,竟真的是你。”
男子闻言转过身来,一身棕色的皮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如神将下凡一般。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叶久攥了攥拳头,张开了眼睛,面前萧栏枫一如海棠树下那沉静文雅的模样,可此时在她看来,和披着羊皮的饿狼没有两样。
她思索片刻,轻笑了一声,“若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主子已经去了日华殿了吧。”
日华殿,是平日举行皇宫大典,皇帝更衣休息的地方,一般皇帝偶有不适或是醒醒酒时,也会去那里稍作休息。
萧栏枫勾唇一笑,“事到如今,小久还心系陛下,真是忠君爱国啊。”
叶久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然而下一秒,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有些颤抖,“萧栏枫,你……”
许是明白叶久在想什么,萧栏枫唇角漾起一丝邪魅的笑,“别急,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保证她们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叶久仿佛顷刻掉进了冰窟里,周身一片寒冷。
韶儿和二舅哥可是从他手上拿走的出城许可,那么……
“萧守备,你还与他废什么话,这镇远侯向来诡计多端,小心被她套了进去。”
一红袍绣银男子从旁侧走出来,两侧侍卫纷纷拱手,“裘大人。”
裘心池上下打量了叶久两眼,丹凤眼眯的狭长,脸上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叶久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男子,渐渐握紧拳头,“陛下这般大力整顿朱阁,竟还没把你这个漏网之鱼揪出来。”
裘心池轻笑一声,“裘某衷心不二,镇远侯这话可折杀我了。”
叶久哂笑一声,“就这样还给自己找退路呢,你可省省吧,但凡你们今日稍有差池,明日我定要在城门楼上好好欣赏诸位的人头。”
裘心池面色一寒,冷喝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押下去!”
叶久被士兵扭住了肩膀,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咬着牙沉声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必定饶不了你们。”
……
日华殿。
十几只蜡烛静静地插在烛具上,寂静的大殿中灯火通明。一阵细风吹过,火苗乍明乍暗,照耀的床上的人影摇摇晃晃。
“楚时愃,你好大的胆子!”
楚时慎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只说了几个字,便已经隐隐的喘了起来。
白墙上,一个明显低矮的黑影缓慢平移过来,还伴着木头摩擦的吱扭声。
贤王坐在轮椅上,淡笑着看向面目狰狞的楚时慎,慈爱的合了下眼睛。
“六弟,说一句少一句,我想你还有很多话想要问我,应该不想把机会浪费在这些粗俗无用的字眼上吧。”
楚时慎颤抖着伸出手,然而连贤王的袍子都没有摸到,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一直在骗朕。”
贤王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他抬起手臂,错愕的看了两眼,“难道这还不明显吗?”
随后,他收起了浮夸的表情,眼里透着薄凉的光,“我就是骗你,从头至尾,我都在骗你。”
楚时慎闻言指尖微微发抖,只觉喉咙处不断翻涌,他用力把那股腥甜的味道压了下去。
“气急攻心啊,那可不行,我这些年辛苦攒下的政绩,还要一一说给六弟听呢。”
贤王轻笑着理理衣袖,看着飘摇的烛火,玩世不恭的脸上布满了静谧的诡异,他微微一笑,缓声开口:
“不过故事那么长,要从何说起呢。”
“那就从两年前,你远在宿州,而我那傻三弟却悄悄将手伸到我这里时说起吧。”
许是也知道挣扎无望,楚时慎此时渐渐安静下来,只一双浅棕色的瞳仁执念般盯着贤王。
贤王却不以为意,语气依旧轻松,“父皇育有六子,除去最小的十七弟,活下来的,便只有你我和沐王三人。”
“而那时父皇身体还康健,老当益壮,虽已年过百岁但还未商议立储之事,大臣们私下纷纷猜测,但父皇却从未直言回应。”
“因为他心中有所考量,想让我与三弟相互制约,互相消耗,来维持朝堂上的平衡。”
沐王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扫过楚时慎执拗的眼神,轻蔑一笑,“可我那个傻奸傻巧的三弟,偏偏想打破这个平衡,派人接近我的亲信大臣,甚至将眼线安插在我的身边。”
贤王轻轻揉了揉膝盖,双脚落地,忽得缓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