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还有他们那位德高望重的族叔包珏护着,这一家子孤儿寡母能被邻居们给挤兑死。
即便如此,包家兄弟的童年也是非常不快乐的。
两个兄弟也因为父亲是个杀人犯的原因在学校里度日如年,初中毕业就一个接一个早早出了社会,老大包卓鸿甚至在包珏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做起了协助走私的非法买卖,最终落得个锒铛被捕的下场。
“包永兴死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十三岁了,对吧?”
柳弈忽略掉包永兴语气中难以掩饰的恨意,接着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案发之前的一段时间,你爸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啊……?”
包卓鸿更惊诧了。
他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位自称是法医的俊美青年想问的居然是这个。
“……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我爸他……”
包卓鸿本想说我爸他身体好着呢,但话到了嘴边又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等等,让我想一想……”
毕竟是十八年前的旧事了,且案发之前包卓鸿还只是个满脑子都是如何玩闹的没心没肺的野小孩,对家里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只记得他爸好像一直都很忙。
包永兴经常跑长途,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就算回家了也总是躲在房间里给许多人打电话,或者约所谓的好哥们好兄弟外出吃饭打牌,钱比一般的货车司机多,花钱也爽快,但跟他的儿子没什么交流,甚至连当时已经怀了身孕的妻子也不怎么上心。
如果柳弈问他包永兴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包卓鸿有一万八千句抱怨能说半小时不带停的,但对方问的偏偏是包永兴的身体情况……
包卓鸿深深的蹙起眉,“我爸平常身体还行的,就是……嗯,就是有点痛风,你知道的,海鲜和老火汤吃多了……”
柳弈追问:“你确定是痛风吗?”
“应、应该是吧……”
毕竟他们家当年也不是什么父慈子孝的模范家庭,父亲对儿子不怎么关心,儿子也不在意老爸的情况,包卓鸿自然也不敢肯定,“反正是类似的毛病了……”
柳弈再问:“那你记得他有什么症状吗?”
“哦,这个嘛……”
包卓鸿对此倒是还有一点印象:
“他老是说自己腿疼胳膊疼肩膀疼,这里难受那里难受的!打牌的时候不嚷嚷,我妈让他帮忙搬点儿东西就不行了!”
他立刻抱怨开了:
“对了,他那时还说自己身体吃不消了不想当司机了,再干两年就辞职回S省老家算了什么的!”
听包卓鸿的语气,仿佛觉得包永兴只是没事装病,纯属矫情而已。
柳弈点了点头,“还有吗,任何细节都可以,只要跟你爸提到自己不舒服的事都行。”
“……”
包卓鸿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其实他也就是臭毛病多的瞎折腾……”
即便过了许多年,他也不愿意说他爸的一句好话,“其实我们这种一星期开四五天货车的司机,哪个的肩膀膝盖什么的不会疼啊!”
说着他就着两腕戴了手铐的姿势,小幅度地做了个转肩膀扭脖子的动作:
“就他矫情!还要进医院做什么检查,住院都住了挺久的……”
“是哪家医院!?”
柳弈忽然打断了包卓鸿的嘟哝。
包卓鸿愣住了。
“……这、这个……”
十八年过去了,他忒么的哪里记得,柳弈追着他问这种问题简直是强人所难、
但柳弈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一副我就跟你耗上了,你不想起了咱们就搁这儿大眼瞪小眼了的架势。
包卓鸿冥思苦想,终于从已经快被他清空的回忆里扒拉出来一丝半缕的碎片。
“……我记得那间医院应该离我们那儿不远,我妈是骑自行车带着我去的……”
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还有……我妈带我吃过那医院旁边的一间烧鹅濑粉……特好吃!我记得很多人都排队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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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审讯室里出来,柳弈转头问陪他一起来的警官同志。
“张哥,我记得你好像是鑫海市本地人吧?”
这位张姓警官比柳弈大上几岁,足足比柳弈高出半个头,眉骨很深,下巴方正,面相一点都不南方人。
确实,严格来说张警官祖籍在外省,不过确实是鑫海市出生长大的,自然也能算得上是本地人。
“对啊。”
张警官说话时甚至带着明显的南地口音,“在这里住了快四十年咯!”
于是柳弈问道:“那你觉得刚才包卓鸿说的那家医院,是哪一家呢?”
张警官不知道为什么柳弈对包永兴当年生没生过病那么在意,但柳弈的本事他们这些市局的刑警们这两年来有目共睹,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跟小戚警官是伴侣关系,多少算是他们“自己人”,所以对柳弈提出的问题一向半点都不含糊。
“唔,让我想想啊……”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然后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地图:
“包卓鸿和他弟住的是城中村,叫‘余荫村’的……我们搜搜看附近的医院……”
“余荫村”在老城区里,周边五公里内起码有四家医院,若是再往外扩展一下,需要排除的医院就更多了。
如果是正规的大医院的话,十八年前的住院病历那是肯定还好好地保存着的。
可当年电子文档管理系统还远不如今时今日的完善,旧病历还大概率不能直接在系统里检索出来。
仅凭一个名字,要让附近多家大医院一同协助排查,那工作量也太大了,申请的手续麻烦不说,还可能会花费很多的时间。
不管是一心想要尽快破案的柳弈,还是顶着旧案压力在查新案的市局专案组都觉得自己耗不起。
“不过既然有一间烧鹅濑粉,如果真的是很出名的话,那应该能缩小范围……”
作为吃货大省,做出了口碑老字号的店家门面再小再窄也挡不住街坊们的热情,开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店老城区里简直多了去了,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也能找出不少。
可惜两人用大仲点评搜了半天,没搜出位置和年份都对得上的烧鹅濑粉点,最后不得已,张警官点开了微信,在自己的家族群和专案组的工作群里都吼了一嗓子:
【谁知道以前天秀区有一家开在医院附近的烧鹅濑粉店吗?据说人很多的!】
这问题一出,家族群里还没什么,工作群里陆续有人冒泡,无疑都是用一连串的问号表示你是不是错群了,怎么在这里问这种问题。
张警官立刻表示我要找的不是美食而是医院,而且是柳主任要找呢。
大家顿时表示自己知道了,这就帮你去问问。
很快的就有人回复,说我大姨以前就住在天秀那边,她觉得应该是鑫海市骨科医院,那间医院的后门旁边当年确实有一间口碑很棒的烧鹅濑粉店,可惜后来路政改建把那一片的围墙推倒了,店铺也就搬走了。
【知道了,谢谢!】
张警官在群里艾特了告知他这个情报的同事,随即转向柳弈:“他们说应该是骨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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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本来很想一鼓作气地直奔骨科医院,找出包永兴当年的病历资料的。
然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五十分了,人家医院的病案室早就下班了,而他们的情况又没紧急到需要把管理员给揪回来立刻帮他们翻找资料。
没办法,柳弈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着急,先行返回法研所。
他回到病理科时六点已过,手头上没有要紧工作的法医们都已经回家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除非必要,下班一向很准时的江晓原同学竟然还呆在科里等着他,一看到柳弈打开办公室的门,就朝着他老板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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