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惊闻鹿云的死讯时,秦红叶是很崩溃的。
但既然鹿云已经死了,那么身为罪魁祸首的夙成文,她就更加不能放过了。
好在,和她有着同样想法,等不及夙成文早早去见上帝的人还有很多。
而《一百零一次死亡》首映礼后的那几个小时正是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最恰当不过的下手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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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6日,星期一,晚上九点十五分。
柳弈和戚山雨从“好安心家政”出来,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将车子开到了一间口碑不错的家庭餐厅,打算在那儿吃一顿宵夜,顺带整理整理有些低落的情绪。
“唉,怎么说呢,鹿云和夙成文这俩案子弄得我心情够郁闷的……”
因为接连去了两个地方见了两个人,柳弈和戚山雨晚餐应付得十分草率,本来这个点儿应该觉得饿了。
可惜跟席茉莉和秦红叶的两场谈话下来,非但无法令人释怀,反而更加郁卒了,柳弈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杯温水和一碗清淡的素三鲜汤面。
“看现在网上的舆论风向,佘昭应该是打算把夙成文这事当成是普通的急病发作来处理了。”
在等面条煮好上桌的这段时间里,柳弈打开手机,翻了翻几个门户网站的热搜词条。
在丈夫住进ICU的这四十多个小时里,佘昭佘女士已经迅速掌控了公司的公关团队,将夙成文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说成是因为最近工作劳累、身体情况不佳导致的哮喘发作,俨然是不打算继续追究了。
“嗯……其实我不意外。”
戚山雨要了和柳弈一样的宵夜,只不过将温水换成了热茶,这时正将泡出了味道的茶包从自己的马克杯里捞出来,以免茶水太浓了晚上就要睡不着了,“柳哥,你猜夙成文办公室的监控是怎么流出去的?”
柳弈眨了眨眼,从戚山雨这句话的前后语境里猜到了一个惊人的答案,“……不会吧?”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戚山雨将茶包放到小托盘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略有些苦涩的红茶,“是佘昭让他们公司的人偷偷录下那段监控,再找国际代理给放出去的。”
鹿云早上才在夙成文的公司里自杀,下午夙成文“见死不救”的视频就直接全国公映了,这速度、这手段,这明晃晃的“内部有鬼”,当时就连负责调查视频流出渠道的网警都感叹过“这也太专业了”。
现在再看夙成文病危后佘昭表现出来的雷霆手段和公关能力,确实是一个为了争夺公司实控权而果断放出丈夫惊世黑料的厉害女人。
“一开始夙成文公司那职员只说是有人联系他要买监控,后来反复问了几次,他终于坦白说是‘老板娘’让他录的,还保证说会罩着他,绝对不会让他受到牵连。”
戚山雨放下茶杯,告诉柳弈:“后来他当然是被暴怒的夙成文给开除了,还扬言要告他……不过今天我听说‘文成娱乐’的法务已经撤诉了,佘昭还给了他一大笔钱……怎么说呢,也算是说到做到了吧。”
“确实,比起‘凯撒’,女帝的手段显然要厉害多了。”
柳弈点了点头。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几乎无法取证的“谋杀案”。
在夙成文的这个案子里,“谋杀”能够成功,本身就是多少个巧合互相拼凑的概率学问题,然而当巧合的次数足够多了之后,这桩由多人共同策划与执行的“谋杀”竟然当真成功了。
夙成文长期患有哮喘,但一直规律服药,控制症状。
为了让夙成文更容易哮喘发作,席茉莉用剂型非常相似的营养药换掉了夙成文的哮喘药。
而女主角闫雪负责安排“病发”的场地,趁着首映式当晚要找地方临时过夜的机会,给夙成文租了一套带暖气的套房。
接着把名字改成了“秦丽珍”的秦红叶以保洁阿姨的身份,在夙成文房间的加湿器里加了艾草味的香料——艾草无毒,但偏偏是凯撒大帝无法忍耐的气味。
于是男主角杨飞絮在夙成文本人的同意下,拿了自己化妆师的除臭喷雾,将含有丙烷成分的气雾剂大量喷洒在了夙成文通风不良的房间里。
在三人的这番操作之下,夙成文果然哮喘发作了。
其后夙成文多次使用沙丁胺醇喷雾。
在沙丁胺醇的β2受体激动剂效果,以及丁烷对心肌细胞的双重激动作用之下,夙成文不止喘不过气来,还心率加速、血压上升,最后引发了剧烈的呕吐,食糜呛进气道里引起了窒息,最终导致心跳呼吸骤停。
整个“行凶”过程细究起来,唯有席茉莉换掉夙成文的哮喘药这一点是确确实实的蓄意犯罪。
然而仅凭药盒里的药物检测出的维生素片和钙锌片这两种无毒营养剂的残留物,不管是警察还是检察官都无法就此定席茉莉的罪——除非夙成文有朝一日能从植物人的状态里醒来,亲口指证他的助理对他图谋不轨。
“看来这案子也就只能查到这里了。”
柳弈无奈地叹息道。
既然知道佘昭也在这两个案子背后做过什么,那么她在丈夫急病入院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则更像是故意演出来给警察和民众看的,同时也是为了顺理成章地从夙成文那儿继承他的公司和业务而已。
至于等舆论平息后她还会不会再做些什么,那就实在不太好说了。
这时服务生端着个大托盘上来,将两碗汤面放到二人面前。
两人默契地停下了讨论。
柳弈拿起筷子,朝坐在对面的戚山雨笑了笑: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填饱肚子吧!”
第215章 8.After Life-01
12月31日,星期六。
夙成文的案子好歹没有拖到新年,总算让下半年几乎就没消停过的市局刑警们能完整地过一个元旦假期了。
可惜今年的冷冬来得特别早,时间也意外的长。
自从十多天前一场冬雨让全市气温大降,最低气温逼近零度线后,这些日子的温度就一直没有怎么回升过,加之伴随寒潮而来的降雨,让整个城市笼罩在灰蒙蒙的阴霾和冷雨中,风一吹寒风能顺着皮肉扎进骨头缝里,让人冻到丧失自我。
在这又冷又湿的天气里,柳弈和戚山雨迎来了难得的休假。
戚山雨平常自律惯了,就算是没调闹钟,到了清晨六点生物钟也会令他自动就醒过来。
夫夫二人的窗户朝向东边,平常就算窗帘拉得再严实,也会有晨曦透过缝隙投入房间,戚山雨就算不看时钟,看晨光的强度就大概能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然而这会儿明明是天该亮的点儿了,房间里的光线已然很暗,戚山雨在黑暗中眯着眼摸到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是六点十分。
他很轻地挪开柳弈搭在他肚子上的胳膊,悄无声息地溜下了床。
被窝外很冷,即便窗户关得很严,戚山雨却总觉得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飕飕冷风在身周转着圈儿,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戚山雨连忙套上件毛衣,又披上厚实的长绒睡袍,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转身给柳弈掖好被子。
这一次,柳弈似乎有所感觉,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仿佛心有灵犀般一下子就拉住了戚山雨正巧搁在他颊边的手,“……几点了?天亮了吗?”
柳弈含含糊糊地嘟哝道。
“还早,才六点。”
戚山雨生怕只穿了一件睡衣的柳弈冻着了,连忙将柳弈的胳膊塞回温暖的被窝里,“你再睡一会儿。”
柳弈却抓住戚山雨的手不肯松开。
“一个人睡太冷了。”
柳弈用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语气嘟哝道,“再陪我躺一会儿嘛……”
戚山雨十分无奈。
他有晨起跑步的习惯,就算这种天气不合适出门,搁在餐厅角落的跑步机也能满足他今天的运动量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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