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指着一个打翻的矿泉水瓶对戚山雨说:“好可疑啊。”
戚山雨留意到的则是另外一件事:“这个瓶盖上,有两圈牙印。”
就如小戚警官指出的那样,打翻的矿泉水瓶旁边就有一个与瓶身标签颜色配套的红色瓶盖,盖子上嵌了一圈牙印。
有些人手上的力气比较小,或是单手不方便操作时,开瓶盖就只能上嘴咬,如此一来,只要检查牙印和上面沾到的唾液,就能知道是谁开的瓶子了。
“嗯,的确可疑。”
柳弈点头,一边用戚山雨从包里掏出来的原本打算当成垃圾袋的塑料袋自己觉得可疑的矿泉水瓶打包带走,又封装了带着牙印的瓶盖和一看就很可疑的纸袋与不知名的粉末,最后还用棉签在餐具和饮水瓶上可能残留唾液的地方取了样,全部编号后丢进了戚山雨的物证包里。
“这样就差不多了。”
迅速勘察了一遍餐厅,柳弈对他们的新发现十分满意,“接下来,去地下室吧。”
第086章 4.the cabin in the woods-19
8月21日,早上九点零五分。
柳弈和戚山雨在地下室发现了程总的遗体。
地下室没有窗户,电灯也不亮,室内是当真黑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戚山雨只能两只手各举一台手机,一边打光,一边录像,这会儿他真是无比怀念方便又好用的执法记录仪,至少能让他腾出手来帮忙。
程总的尸体位于地下室进门后靠左手边的角落里,旁边除了一个老旧的储物柜之外别无他物。
柳弈和戚山雨发现他时,死者呈仰面朝天的姿势,脖子左侧到左锁骨上方斜插着一把斧头,双目圆睁,牙关紧咬,面容僵硬,右手痉挛似的蜷缩在胸前,整个人以一种痛苦且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地上,要是再往身上多浇点儿血浆,简直可以直接放进恐怖片里了。
但就是这个血量,让柳弈立刻就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出血太少了。”
柳弈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检查程总的尸体 。
“果然,你看,伤口不深,出血量也绝对不足以致命。”
他让戚山雨将两部手机都靠近一些,方便他观察伤口的情况。
插在程总脖子上的斧头是那种很常见的小号手斧,刃口约九厘米,把长约二十厘米,重量约为一斤,看起来已经很旧了,金属斧头满是红黑色的铁锈,木制握柄也沾满灰尘与污垢,再被血污浸染,几乎看不出木头的原色了。
程总左颈部的伤口长度约莫六厘米,内侧最深,柳弈用棉签探查了一下,约莫有个两厘米的样子,而越靠外侧则越浅,最浅处只在皮肉伤拉开了一条小血痕。
“斧头的刃口卡在了锁骨上,没有伤到大血管。”
柳弈很肯定的说,“所以,这伤绝对不是程总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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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柳弈很有把握程总不是因为脖子上的伤口而死的,但现在人已经倒在这里了,死相还如此狰狞,他就得尽快找出他的真正死亡原因来。
然而这么个黑灯瞎火且阴暗逼仄的环境里,只靠一台手机背电照明的情况下进行验尸——即便只是进行表面尸检,也实在太为难柳主任了。
于是与戚山雨商量过后,柳弈决定先用镜头仔细地记录下现场的各种细节,然后用签字笔在水泥地上勾勒出尸体的初始位置和姿态,最后合力将程总移出去,在一楼找个空旷且光线充足的地方再行检查。
戚山雨在前面抬程总的上半身,柳弈则负责抬腿。
程总毕竟是个身高和体格都不小的成年男性,要搬着这么一具尸体穿过黑暗的地下室,还要在尽量不磕碰到他的情况下走上狭窄的楼梯,其实相当费力。
柳弈干了法医以后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杀人犯在转移尸体之前都要选择费时费力地先分个尸了。
因为“整体”搬运实在太不容易了,没有一把子力气的凶手当然只能化整为零,不然一个不小心闪到了腰,到时候也不知是应该先打120求救,还是先打110自首了。
最后柳弈和戚山雨选择就近把程总的尸体放在了一楼客厅离地下室的入口最近的一扇窗户旁。
现在正是阴雨方霁,白日时光线最好的时候,虽然条件艰苦简陋了些,好歹不必担心因为光照不足而遗漏了重要的细节了。
“以前我老师们经常说八九十年代那会儿哪来那么多解剖室尸检床,都是随便找个空房间的。碰到那些没条件运走的,直接在凶案现场附近拉个隔离带就直接动手了……”
柳弈抬头看向戚山雨,双眼笑出一个月牙状的弧度,“现在也算让我体验一把当年的艰苦了。”
戚山雨倒是听说过他们法医的这条规矩。
因为遗体腐败得越严重,对查明死因的影响就会越大,所以若是在交通不便、天气炎热或是缺乏合适的运输条件时,现场法医都会被要求就近进行尸检。迫于无奈的时候,甚至有荒山野岭、幕天席地就当场开干的。
柳弈是精英教育下培养出来的精英学者,呆过的机构也都是业界数一数二的,条件自然没得挑剔,还真没遇到这等要啥啥没有的情况。
然而正是在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才是最考验他专业水平的时候。
柳弈脱下程总的衣物,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然而遗憾的是,除了死者颈部左侧被斧头砍出来的锐器伤,以及额头那个已经结痂了的磕伤之外,程总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皮外伤,且由于他穿的西装是长袖长裤的款式,包裹得尚算严实,连手脚上的擦伤挫伤都比南康甚至青鱼身上的都还要少。
柳弈:“……”
这就有点儿出乎他的预料了。
当然,没有外伤的死法实在太多了,窒息、中毒、急病,甚至倒霉一点儿的食物中毒都能要人性命。
程总昨天傍晚跟所有人一样经历了车祸,脑袋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磕了一下,还在额头上留下了一个伤口,所以不能排除迟发性脑水肿引起脑疝的可能性。
可程总的尸体躺在地下室里,脖子上还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旧斧头,若说他正正巧就是那会儿脑疝致死,未免也巧合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同样的,不管是窒息、中毒还是急病,也会让人产生同样的疑问——为什么偏偏就是在地下室里,为什么偏偏还有一把斧头呢?
“……所以一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柳弈一边用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嘟哝着,一边再次检查死者的遗骸。
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疑点。
“小戚,你来看看!”
他抓住程总的右手,将他五指蜷缩的手掌摊开来,“他的手心,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戚山雨拿着手机凑过去,仔细地观察柳弈指给他看的部分。
只见程总右手掌心有一片皮肤的颜色和其他地方看起来确实不太一样。
非要形容的话,那儿就像是人们用很大的力气握住小件的硬物后再松手时会出现的那种红印,呈微微发褐的暗红色,边缘模糊,范围也就只有一个五毛钱硬币那么大。
“淤青?”
戚山雨实在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弄出来的,“总不可能是尸斑吧?”
“嗯,不可能是尸斑。”
柳弈蹙起眉,伸手在那片瘢痕上轻轻按压了一下。
淤红没有褪色。
不止如此,他还注意到,那一小块皮肤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摩擦感,摸起来和掌心其他区域不太一样。
为了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柳弈果断脱掉了右手手套。
“摸起来确实比较粗糙……”
柳法医用食指指腹仔细感受着触觉的细微不同,“手机给我,带电筒的那台。”
他接过戚山雨递给他的手机,用光源从不同角度照射死者的右手掌心,“仔细看……这块淤斑上还有少量皮屑脱落……”
戚山雨问他:“所以是什么?”
“……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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