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好悲哀。
他的人生也好悲哀。
为什么偏偏爱上这样的人?要是张逐没有出现,他是不是就可以忘掉他,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忘记,是否也比现在别无退路,掉入他的黑洞更好?他无路可走了……
“想什么呢,快吃!”看他久不往嘴里喂东西,张逐催促道。
他回了回神,放下刀叉:“吃饱了。”
张逐看了眼他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盘:“你吃了什么就饱了?”
“没什么胃口。”
张逐盯了他的脸片刻,站起来:“吃饱就回房间吧,我累了。”
想着还是重逢过后第一次带张逐出来玩,周明赫不仅选了个环境很好的高档酒店,房间也选了带泡池的私汤房,从而避免去人多的公共汤池。
转过入口的格挡,房间并排放置两张一米五的床。床尾那侧是一面弧形的玻璃门,门外还有一个开阔的露天阳台。阳台一侧是一个小型泡池,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在外面冰天雪地里冒着腾腾热气。
无论是白天的滑雪,还是晚上的温泉,周明赫费心安排了这一切,也万分期待着这一切。但此刻,他一点也提不起兴趣,身体劳累,心也很累。只是来都来了,他还是程式化脱掉衣服,泡进水里。
热水也没有让他得到片刻的放松和丝毫的慰藉,反而像是滑入沼泽,黏湿无法摆脱的重量拉着他往下坠。他只是无力地靠在池边,旁边是燃起的几组蜡烛,释放的淡淡松柏香气,还有一瓶醒好的红酒。
他就着醒酒器往嘴里灌了几口酒,这时张逐拉开玻璃门,搓着胳膊,三步并作两步,跳进汤池,将胸膛也完全没入:“又热又冷,谁发明的冬天在室外泡澡,真是奇怪。”
周明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不是说了让你穿着内裤,你怎么脱了?”
“穿着泡澡不舒服,这里也没人。”
“我不是人?”
“你是,但我不介意被你看见。”
“我介意!”周明赫提高音量,他实在是有些气恼,“去穿上。”
就这样他都已经忍得很难受了。来之前他也想过和张逐同住酒店会不会发生意外,他还刻意定了双床房保险。也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只是希望和张逐保持有距离的亲密。困在这兄弟的关系里,他不能突破这道底线。
但他实在没有预料到会看到这些不该看的,张逐用他的无知无觉强力诱惑着他。
对他的要求,张逐只是轻蔑地就拒绝了:“出来玩就别那么多事,很烦人。”
在水里窝了一会儿,暖和一些他也露出了脖子,游到周明赫旁边,学着他刚才的举动,拿了醒酒器里的红酒便往嘴里倒。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便舒服地趴在池边,将脑袋的重量置于周明赫的肩上,欣赏外面的景观。
楼下是酒店的后院,公共泡池都在前院,离得远了,人声隐约,近处只有一片寂静的雪地,和路灯下盖着白雪的枯木。酒店外则是一片开阔山野,若是夏季必定绿树茵茵,但此时仍然只有覆盖万物的白雪,被夜晚的颜色染上浅淡的灰。更远处,则是连绵的墨色山峦,和星光闪闪的夜空相接。
张逐保持着这个姿势,时而往嘴里倒一口酒。不知是水汽蒸的,还是酒意染的,不多一会儿,他的耳朵和脖子泛起绯色,肩背披着一层水珠,在烛光的反射下亮晶晶的。
周明赫本应挪到旁边,却在张逐靠近时再也无法动弹分毫。那些沉到底的忧郁情绪,此时也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掩盖。他便在这垂目可见的距离,看着张逐逐渐变红的皮肤和咽下酒水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听见他吞咽时发出的声音和身心放松的喟叹,并感受到他呼在脖颈上越来越热的气息……
心脏加了个泵,狂跳不止,每次搏动都心悸到胸腔疼痛。明明是露天的水池,却泡得有些缺氧,连脑子都开始发晕,呼吸也越发急促。
不能放任张逐靠着他,周明赫妄图伸手推开。却在触碰到张逐那一刻,他的手自动改变了主意,掐住张逐的下颌,迫使他抬起,他的大脑也在顷刻之间就被欲念所占据,肆无忌惮地将张逐的唇舌呼吸一并攫取。
第92章 我想
烛火闪烁,雾气氤氲,汤池的水热得好似沸腾。
从所爱之人口中尝到的红酒味儿,经过他唇舌的二次发酵,那些在提炼萃取的过程中丢失的甜腻果香又回来了。周明赫欲罢不能地舔舐、吞咽,一口一口咬着香软多汁的果肉不能停歇。
张逐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吓了一跳,只顾往一旁退让。他挣扎推拒,但打湿了不好用力,推了半天也没推开,反被逼在角落,无处逃避。
环在胸膛的手臂是挣不脱了,只好在换气的空隙,他偏过头去,抵住周明赫的下巴,怒道:“方孝忠,你突然发什么疯?”
发什么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只知道这一刻满脑子都是张逐,哪怕冲破底线,极度想要他的冲动也无法抑制。
无法抑制,又不能实现,这种憋屈也让周明赫恼怒不已:“你还叫我方孝忠?你还觉得我是你弟?”
张逐没有否认。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周明赫找不到他迷宫的入口,不知要怎么去说服,只能恼羞成怒,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都说了我不是你弟!从来就不是!我被卖到方家,我不是你妈妈的另一个儿子,我不是!”
“这些你都说过了。”张逐只是淡淡看着他。
那眼神周明赫再熟悉不过——我不否认,但我也不接受。他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坚实牢固,外人无法撼动。
可他不能不接受。以前还是方孝忠的时候,周明赫还能自欺欺人跟他做兄弟,但现在他们早已经越过那条界限,快要触碰底线。周明赫没法再去假装,他无法承受那种罪恶。
理智的弦紧绷、拉断,周明赫掐着张逐下颌,将他偏开的脸扭回,再次攫取他的唇舌。在张逐爆发的前一秒松开,被逼红的眼挑衅地盯着他:“你还觉得我们是兄弟?什么样的兄弟会做这种事?”
张逐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连被迫亲吻的烦躁情绪都一并不见了,空洞的眼里只有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问周明赫:“兄弟应该做什么事?”
“……”周明赫一时哽住,不知如何回答。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张逐虽然坚持他们是兄弟,却并不知道“兄弟”二字真正意味着什么。他没有伦理纲常的概念,普通人的道德束缚于他来讲什么都不是。被世俗所缚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也许在张逐眼里,兄弟和情人并非矛盾、不能兼容。既如此,就算他执意认定他们是兄弟又如何呢, 只要自己愿意,他们是不是依然可以做情人?
周明赫豁然开朗,刚才自以为行至绝境而歇斯底里的自己实在有些好笑。紧勒着的手臂放松,他温柔地抱着张逐,埋在他肩上,无声笑起来。
“别人不知道,但我们,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事。”他吻着张逐的肩,轻轻喊他,“哥……”
融化的烛泪在池边淌成不规则的图形,红酒也喝干了,只在醒酒器底留下浅浅一圈黯淡的红。
在说出他们没什么不可做的事后,周明赫心绪平和下来,也收起他无能狂怒的攻击性。他发现,温柔进攻下,张逐并不那么抗拒。于是他亲了他一遍又一遍,在狭小的一方泡池里,不仅试图吻遍他每个角落,更试图让对方深刻地记住同他亲吻的感觉。
直到张逐泡够了,也被亲够了,推开他起身回房间。
淋浴冲洗后,张逐裹上酒店的睡袍,挑了靠里的床。
周明赫也洗完了,一边拨弄刚吹干的头发,一边自然而然走过来坐在他的床上。
以为他想占自己的床位,张逐不乐意:“我先选的,你去隔壁。”
“要是我也想睡这边呢?”周明赫带着笑意问,按对张逐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让。
没想到张逐眉头深皱地瞅了他几秒,竟然起身打算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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