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床也是你自己改装的吗?”
“是啊,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很简单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傅天河双手枕在脑袋底下,一只脚翘起,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悠哉悠哉地晃荡。
这是陈词人生中首次跟除了弟弟和父亲之外的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他有点神经衰弱,任何微弱的光线或声音的出现,都会打扰到睡眠状态,所以睡前从来都是全副武装地戴好耳塞和眼罩。
尤其是他跟傅天河其实算不上多熟,满打满算两人也就见过五次面而已。
在陈词的社交评价标准中,只见过五次面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朋友。
奈何傅天河实在太热情了,热情到陈词都觉得难以招架。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试着去拒绝,可体育生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又实在充满了诱惑。
就好比此时此刻,框在他头顶的夜空和弯月。
陈词不知自己是何时闭上的双眼。
傅天河的呼吸很轻,几乎难以听到,林中木屋里充斥着秋夜微凉的水汽。
陈词隐约听到傅天河下床熄了灯,微微将双眼睁开一条缝隙。
全然的黑暗中,头顶四方的夜空显得如此深沉诱人,月亮孤寂地高悬着,千百年来被诉诸无数的瑰丽想象。
然而这一刻,他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在想,任由困意悄然涌上沙滩,淹没他的脚踝。
不知过了多久,陈词感觉自己身侧的手臂被轻轻碰了碰。
是傅天河。
黑暗中他侧过头去,看到了微弱的金色光芒,怔忪地屏住呼吸。
——傅天河的右眼在发光。
也许是制作义眼的材料本身含有荧光成分,恍惚间陈词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轮圆满的月亮。
“感觉心情好些了吗?”傅天河低声问。
陈词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就回去吧,我倒是能陪你在这里睡一夜,但再晚你家里人就要担心了。”
陈词闻言,强忍着困意撑身起来,他抬起手摸了摸头顶天窗,玻璃的凉意窜到指尖,让他意识清醒些许。
如果陈念过来,应该也会喜欢这种感觉吧?
陈词挂念着陈念,殊不知弟弟正在用另一种方式舒缓心情。
沙弗莱看到傅天河的通风报信,知道陈念没去学校,晚自习放学回到家,他立刻给陈念发了消息。
[我整理了写代码时会听的曲库,对我来说还挺能让心情平静的,你听听看怎么样。]
陈念打开沙弗莱分享的歌单,都是写外语歌和轻音乐。
他点击歌单里的第一首,钢琴声立刻轻盈悠扬地流淌出来,隐约夹杂着鸟雀的啁啾和孩童的欢笑,只是开篇唱词稍显急促。
陈念听着听着,注意到了旋律的微妙转折,终于在情绪一层层地累积之后,小提琴和鼓点同时到达顶峰,伴随着高音的吟唱,仿佛有一道阳光刺破浓密树梢的缝隙,落下漂浮着细小灰尘的光柱,又像是烟花在夜空轰然炸开,一切的一切,都绝美地绽放。
陈念毫不犹豫地把这首《golden hour》加入收藏,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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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专门连上头戴式耳机,平时他画画都听着小说消磨时间,今天他决定先把沙弗莱的歌单从头到尾地听一遍。
兴奋之中,他习惯性地要向沙弗莱分享绘画进度。
陈念图都截好了,正要按下发送键,突然想到在沙弗莱的视角中,他可是坐在旁边老实上了一整天的课,根本就不可能画得太多。
陈念赶紧敲下后撤键,冒出一层冷汗。
还好还好,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
有音乐的陪伴,得到了充足睡眠又推进了稿件进度,陈念已经彻底忘记了昨天这个时候的自己有多焦虑烦躁,他情不自禁跟着旋律轻哼出声。
直到陈蔚推开房门,略显担忧地问道:“你哥怎么还不回来?”
“傅天河喊他出去玩了。”陈念对爸爸实话实说,“放心吧,傅天河人挺好的,而且是哥哥好不容易交到的新朋友。”
“我倒是不是担心同学有问题,无论是跟谁出去,这个点也太晚了。”陈蔚准备去客厅拿手机,给陈词打个电话。
他刚刚拨通,还没响两下,电话就被陈词拒接了。
半分钟后,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响,陈词走进玄关:
“我回来了。”
陈蔚:“去哪儿了?”
“朋友骑车带我去溜了一圈。”陈词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隐藏了部分信息。
“下次再出去还是趁周末吧,本来放学回家就够晚了。”
“嗯,今天是特殊情况。”陈词看了眼从书房门口探出头来的陈念。
陈念朝他吐吐舌头,表示不关他的事。
“好了,都准备去睡吧。”陈蔚尤其对陈念道,“明天可要好好上课。”
“知道啦。”陈念今天画稿的进度几乎要超过过去的四五天,压在身上的交稿压力瞬间减轻,“保证认真学习!”
陈蔚:“快要月考了吧,你可别给我拿回来不及格的成绩单啊。”
“我有这么差吗!”陈念不服气地撇撇嘴,“好歹我也是总分能到五百二的水平,等把作品集准备完了就专心冲刺文化课,有哥哥给我辅导,肯定能提不少的分。”
“我开玩笑的。”陈蔚就喜欢逗弄小儿子,主要是他跟大儿子开玩笑,陈词一般都没什么反应,“去洗漱吧。”
十分钟后,兄弟俩躺在各自的床上。
陈念扒着栏杆,朝下方探头,看向陈词:“哥,你明天下午是不是有体育课?”
陈词:“对,下午第三节。”
“那咱俩能不能那时候换一下?我有点想让沙弗莱当模特,练习速写。”
“你不用去画室吗?”
陈念:“老师说我水平够了,而且要准备的东西和艺考不同,可以自由练习。”
陈词想了想,答应道:“可以,那咱第二节大课间换吧。”
“嗯嗯,体育课结束就再换过来。”陈念心满意足地躺好。
他眼馋沙弗莱很久了,之前在地铁站画的那幅速写还经常被翻出来看。
下午大课间,陈念行动迅速,拎着包来到操场。
高中阶段的体育课一般都比较敷衍,老师让大家列队跑上两圈,就会宣布自由活动。
女生们大都选择坐在主席台上写作业或者看书,偶尔丢个沙包玩,男生基本都在打球踢球,宣泄他们过分旺盛的精力。
大家嘻嘻哈哈地绕着操场跑步,开始还队列紧密,跑到一半就开始松垮到足有三四十米长,到最后完全是各跑各的。
等到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宣布解散,少年少女们便鸟兽聚散,去做各自想干的事。
沙弗莱从筐里拿了个篮球,他招呼一声,班里爱打篮球的男生们就立刻围了上来,开始分组。
——人缘是真不错啊,果然像他这样又高又帅,成绩还好的男生,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
陈念盘腿坐在跑道旁,从包里取出便携画板,夹好素描纸,把几根最常用的铅笔放在侧旁,准备作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个身着白衬衣黑西裤,校领导打扮的中年发福男人从操场边经过,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热身的沙弗莱。
“喂,那边那个男生,你怎么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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