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声嗡嗡响起,陈念目光又回到了同桌身上,这么纯正的铂金发色和紫色眼睛……俄罗斯血统?
“嘿。”他轻声道,“同桌你叫什么名字?”
“沙弗莱。”对方终于又看向陈念。
沙弗莱早就习惯了被各种好奇目光盯着,但新同桌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那并非对外国人的好奇,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考究和热切?
“啊,是混血吗?”
沙弗莱摇头:“我小时候住莫斯科,也是跟着家里人过来的。”
话说的多了,陈念也终于听出,他的这位同桌确实有口音。
但并非俄国的大舌头口音。
而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大碴子口音。
这般视听冲击确实有点强,陈念唇角颤了颤,但比起沙弗莱奇怪的口音,还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关注。
“真的吗!那你能教我俄语吗?”
“啊?”沙弗莱一愣,他们班是英语班,新同桌怎么会突然想学俄语?
“我想去俄罗斯留学。”陈念顿了顿,想到哥哥上的是英语班,又找补道,“但英语是世界语言也很重要,就想在学校里学英语,私下自学俄语。”
“这样啊。”沙弗莱明白了,“可以啊,课间休息的时候你可以找我练口语,或者有什么不会的来问我。”
“那太好了!”陈念激动地握住了沙弗莱的手,他简直庆幸今早提出和哥哥互换,才让他认识了沙弗莱。
被陈念握住双手的瞬间,沙弗莱浑身一个激灵。
沙弗莱花了两秒钟稳定心神,问道:“你想去哪所学校?莫斯科国立?”
陈念:“列宾美院。”
沙弗莱:“?”
陈念:“旁边的圣彼得堡国立大学。”
沙弗莱:“哦哦。”
但沙弗莱还是有点想不太明白,因为国际形势的原因,俄罗斯的大学在QS的排名很低,全俄第一的莫斯科国立只有七八十名,圣彼得堡国立更是到了两百名开外,甚至有风声说将会被踢出名单。
如果陈词想要更好的发展,应该去那些QS排名更高的学校,就算非得去俄罗斯,也该选择莫斯科国立才对。
可能是陈词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而到俄留学性价比最高吧。
或者圣彼得国立里喜欢的专业更好?
而另一边,陈词也跟随着班主任田老师,站在特长班的讲台上。
少年面无表情,念台词般平淡道:“我叫陈念,美术生……”
他正对着同学们做着介绍,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报告!”,打断了他冷淡的发言。
陈词转头去看。
一米八多的男生单肩背着书包,校服松松垮垮地套着,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线条优越的小臂,他手里还拿着四分之一个夹饼,正好奇望着老师身边的陈词。
唔,新同学?
陈词第一眼便注意到,他右眼是灿金色的。
美瞳?
“傅天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啊?”田老师显然习惯了这种情况。
傅天河嘿嘿笑了声,问:“是有新同学吗?”
他抬脚就要往教室里走,田老师勒令道:“吃完再进来。”
傅天河立刻把剩下的饼边全都塞进嘴里,末了还有手指戳着,确定全都吃了进去,他两颊鼓囊囊地,用无辜眼神望着田老师。
“……进去吧。”
第2章
傅天河赶紧从讲台前走过,经过陈词身边时,还朝他露出个两颊被塞满的笑容。
陈词注意到傅天河移动视线时,那只金色眼瞳移位的异常。
傅天河坐在教室中间第四排靠近过道的位置,熟练将凳子侧着放倒,然后身形瞬间矮了下去,他胸口位置刚好到桌沿,不会挡住后排同学。
就是两条腿得委屈蜷着,缩在桌子底下。
按理说高个子的同学无论成绩再好,都不会被安排在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陈词的自我介绍被傅天河打断,不过他也确实说完了。
在田老师的安排下,他坐在了第三排中间靠近过道的位置,也就是傅天河的前面。
将画板靠在桌边,陈词和其它所有同学一样,把新领的书立在桌面。
桌子面积有限,书又很多,全都放好之后,留给学生写字的空间就只剩下一半了。
田老师负责带特长生班,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她这绝非什么容易差事,班级里每个学生的情况都有很大不同,特别是等后期需要去集训了,更得随时调整。
所以在开学的第一个晨读里,她忍不住说了许多,尤其叮嘱大家千万不要把文化课落下太多,否则就算你特长成绩再好再优越,只要文化课过不了线,一样没书读。
陈词左耳听右耳出着,低头翻看陈念的速写本,里面有很多30秒速写挑战的内容,那些流畅线条极具动态,虽面容模糊,却能轻易从服饰,身形和体态中判断出人物的性别年龄。
他翻到一半,看到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陈词平静地将速写本合上。
转而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的单词本。
田老师在讲台上苦口婆心,讲台下认真听的同学却没几个。
有随手在书本或草稿纸上涂抹着形状的,有开始写不知道第几个小说开头的,有直着眼睛发呆的,也有凑着头满脸兴奋和同桌说小话的。
田老师看的心累,专门走下讲台,试图让同学们打起精神。
经过陈词身边,却发现少年正低头对着单词本,默背单词。
陈词的行为无异于沙漠当中的一汪清泉,瞬间让田老师精神振奋。
她拿起陈词的单词本,大声对全班同学道:“看看,人家陈念现在背着单词呢,大家也学学,别整天没事光想着玩。”
田老师说完,才发现单词本上写的都是英语。
而她带的这个班,是俄语班。
高考的外语可以选择英语、日语和俄语,大部分英语成绩很差的学生都会去学日语,俄语算是选择人数最少的。
俄语学习起来简直让人难到头秃,什么变位,变格,体的运用,分分钟能把人折磨到疯狂。
但相应的,俄语试题的难度会降低,这就导致大部分俄语生的分数都很好看,对文化课普遍薄弱的特长生而言,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田老师沉默着思考了两秒钟,又道:
“人家陈念就算选了俄语,英语学习也没落下,你们现在还年轻,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别整天觉得老师督促你们学习给害你们似的……”
再一次承受着新同学们的目光洗礼,陈词垂着眼眸,挺拔而平静,等待着单词本被田老师还回来。
同桌的女生微微歪头看他,等陈词重新拿到单词本,田老师走远之后,主动小声道:“我叫桂芷棋,也是美术生。”
陈词朝她点点头,想到正在假装成弟弟,就尽量表现得热情些许:“你好。”
他看到桂芷棋手握铅笔,速写本上正画着半幅创意速写。
不可名状的怪物顺着四水归堂的洪流探入天井,潮湿且阴暗的气氛被铅笔烘托得淋漓尽致,而那怪物——水幕模糊了它的身形,可尖锐细长的足却刺开流水,朝着前方探刺。
黑白画面带着难以言表的压抑阴森,将最简单的工具发挥到极致。
“你画得真好。”陈词轻声道。
“你画得也很好。”桂芷棋小声道,“刚刚你翻速写本的时候,我看到了两眼,基本功好扎实啊。”
陈词绘画功力远比不上专精此道的弟弟,但在陈念的熏陶下,也懂得不少。
两人正小声说着,陈词突然觉得凳子被人狠狠踹了一下。
他回头去看,就对上一黑一金的两只眼睛,饱含歉意。
“对不起啊,我腿有点没地方放,想挪个位置来着,踢到你了。”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打响。
陈词低头看了眼,傅天河坐得很矮,两条长腿无论放在哪儿都很不舒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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