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被浴缸里的水打湿了, 把江逾白擦干抱上床, 又回去冲了个澡, 这才熄了卧室里的灯。
江逾白对此有极模糊的记忆,便没有打扰, 手指在闻溯英挺的五官上虚虚划过,安静地看了闻溯一会儿,翻身去摸手机。
按亮屏幕, 数字时钟正好跳到9点。
这是个对周末来说算得上早,但于周末有课的人而言已经有些紧迫的时间, 江逾白立马从闻溯怀里滚出去,可闻溯就像开启了自动追随,手臂一伸, 精准无误地勾住江逾白的腰,把人捞了回来。
后背撞上胸膛。
闻溯把头埋进江逾白颈窝, 慢慢地、轻轻地自下往上蹭了蹭。江逾白被蹭得发痒,在他手臂上一拍:“你醒了?”
“嗯?”
一声没什么意义的低哼。
“九点了,我要去上课了。”江逾白又往闻溯手上拍了拍,然后扒开,跂上拖鞋走进浴室。
阳光似乎有一瞬晃动。
哗啦啦的水声里,江逾白漱掉最后一口牙膏泡沫,掬了几捧水洗脸,抬头看向镜子。
少年人瘦削挺拔,薄肌分明,白皙皮肤上遍布深红吻痕,从腰腹一直往上蔓延到侧颈,这已经不能用“没一块好肉”来形容,江逾白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仿佛直接换了一层皮肤。
他脸颊微微发红,又有些没好气,离开浴室后瞪了闻溯一眼,快步走到衣柜前。他先套上一条长裤,然后将上半身扎进里面翻找,可翻了一通也没找到想要的衣服,不得不去了一趟隔壁闻溯房间。
回来时江逾白已经穿戴整齐,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极简的配色衬出少年人的大方和清落,而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又将他面庞勾勒得漂亮无比。
闻溯撑着头从床上坐起来,眨了眨眼望定江逾白,朝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干嘛?”江逾白向闻溯走去,垂眼瞥着他只是多了两个牙印的脖颈,怒从中来,双手掐住,凶道:“待会儿把你卧室里的床单洗了,听见没!”
闻溯轻声一笑。
江逾白表情更凶:“笑锤子!还要开窗通风!”
“嗯。”闻溯应得懒散,眼皮垂低又撩起,抬手把面前的人一勾、抱到身上,仰头就吻。
“我要去上课了。”江逾白稍微偏开一点儿。
“三分钟。”闻溯捏住他下颌,“张嘴。”
足足过了一刻钟,江逾白才出门成功。
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边走边吃,到步行街去搭地铁,又一次卡着上课时间到大提琴老师家里。
今天天气太好,室内又无风,江逾白坐在铺满阳光的位置唱谱练琴,走了好几次神,甚至险些睡过去。
而这周新学的曲子是一首快板,一扫曲谱几乎通篇三十二分音符和六十四分音符,节奏激昂顿挫,宛如流水湍急,江逾白双手酸软,练得格外吃力。
连上的两堂课变得煎熬,好在时间不会因人的煎熬改变速度,江逾白终究捱了过去。
老师照例点出了他在这节课上犯的错误、表现出的问题,并且和他说了说最近市里和全国的比赛,问他有没有兴趣参与。
江逾白对比赛无感,摇摇头,沉默片刻说:“我想专心考级……我想试试考英皇的级。”
“是有出国的打算了吗?”老师笑了笑,起身去了书架取下一本书,“既然你想考英皇,那就得更加努力才行啊。这是英皇8级的书,我给你勾几首曲子,你回去先预习着。”
“谢谢老师。”江逾白双手接过考级书。
“你今天还有一个问题,右手太过松弛了。”老师又说。
江逾白的表情有一瞬间麻木:“……大概是我昨晚写空了两管墨水的缘故。”
老师明显愣住,紧接着感慨:“还没到高三,作业就已经这样多了吗?”
江逾白坚定地说了个“是的”,抱着书告辞离开,脚步快得出奇。一出门,他立刻掏出手机,点进和闻溯的聊天界面,甩了一排开抢和炮轰的表情包过去。
“怎么?”闻溯回复,
是一条语音,低冷的嗓音里带着不解和笑意。
“你还好意思问,下次我要让你手酸得连笔都握不了。”江逾白瞪着闻溯的头像,长按输入框同样回了条语音,语调平平:“你中午在哪里吃饭?”
*
半个小时后,学校附近,阿福副食店。
天气好的日子,老文和跛子刘一向喜欢把餐桌搭在店门口的树下。今天中午的主菜是水煮肉片,得知江逾白要过来,又多添了一个道鱼香肉丝。
江逾白到的时候碗筷已经摆好,闻溯坐在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上,风衣长裤白衬衫,对颈侧江逾白留下的咬痕不遮也不掩。他恨不得当场把他风衣领口立起来,但同时又有种微妙的愉悦。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不住这附近的赵鸣宥也在。
赵鸣宥是来问闻溯借书和笔记的,顺便过来蹭个饭。他‘起床太晚没吃早餐,吃饭吃得风卷残云;江逾白练琴消耗了许多体力,也吃得很快。
唯独闻溯进食的速度不疾不徐,瘦长的手指捏住深黑木筷,姿态赏心悦目,但又不带丝毫烟火气息。江逾白曾不止一次说他像个喝露水的仙子。
不过当江逾白吃好的时候,他也放下了筷子。
洗碗一向是三个小辈轮流来。
副食店在周末的生意比工作日要好一些,吃完饭稍微空闲了一会儿,又接到需要送货的订单。江逾白他们几人正好顺路,便一人拎上一部分送过去。
午后的太阳比之前更晒了,街道上没有风,江逾白又被烤得懒洋洋。
赵鸣宥也打了个呵欠,手搭上闻溯肩膀:“对了溯哥,一直忘了给你说,这几天有人在我们学校附近打听你,听说是个中年男人。”
江逾白正迟缓地思索着这周还剩多少作业没做,做作业前要不要摇点人开几盘游戏,开游戏的话要如何躲过闻溯的监控,听见这话没有接,但等了几秒,也没等到闻溯吭声,便问:“什么样的中年人?”
“听说总穿一身黑,问他找你干嘛也不说,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人,溯哥,八中和二中离那么近,你最近得小心点儿啊。”赵鸣宥语带担忧地叮嘱。
刹那间江逾白脚步一顿,眼神从飘忽涣散变得警惕,拉住闻溯手腕阻止他继续向前。
“……鸣啊,你知道什么叫墨菲定律吗?”江逾白放低声音。
“知道啊,简单解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江逾白向斜前方一努下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人?”
赵鸣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惊得表情空白:“不会这么巧吧?”
那是不远处的一家小超市,收银台前就站着一个穿黑色外套的中年男人,一道疤从额角斜出来将眉毛劈断,头发剃成寸头,皮肤偏黑,一米八的个头,但很瘦。
他在小超市里买了瓶水,出来后目光往四周一扫,停在闻溯所在的方向,然后迈开脚步。
江逾白下意识挡到闻溯身前,旋即被闻溯拉到身后。
那男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一遍闻溯,视线投向江逾白,尔后回到闻溯身上,咧嘴一笑,“五年不见,你长大了。”
闻溯冷冷回视他:“你找我做什么?”
“就想看看你。”男人笑着回答,笑得热情洋溢,又意味不明,身体微微前倾,张开双手,“看看你这么多年不见,变成了什么样。看你是不是变成了,我想象中的模样。”
接着手垂回身侧,笑容从脸上消失,唇线一沉,眼神变得阴鸷冷厉,“不是,不像你妈,更不像我。”
这一刻,江逾白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出了几分闻溯的影子,不,应该说闻溯身上带着他的影子才对,他们的眼型相似得惊人,都是凤眼的形状,眼尾勾出凌厉锋利的弧度。
第50章 Ch.50
起风了。
深秋里一旦刮起风, 再明媚的阳光也会失去温度。
树影开始摇晃,闻溯的衣角也被牵动,在虚空里起起落落。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幽深无波。他平静地和对面的男人对视,须臾移开目光, 对江逾白和赵鸣宥说,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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