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后门的小巷狭窄逼仄,青石板路遍布青苔水污,荣胜咚一声被丢过去,身上立刻溅上泥和水。
他的眼镜掉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视线一片模糊, 看不太清面前的人是谁,但喉咙上的束缚终于没了, 扯起嗓子便开始叫喊。
“随便喊, 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多喊几声。”裴斯言冲他笑了笑, 堪称礼貌温和。
但荣胜的叫声没有喊来任何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手往地上撑了一把,却在青苔上打了滑, 没能爬起来, 只好蜷着身子往后缩。
闻溯迈开脚步。
荣胜退多远, 闻溯便走多少远,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步伐从容淡漠。
咚!
荣胜后背撞上垃圾桶,退无可退。
闻溯眸光从他脸上扫过,神情和看见了地上的垃圾无异, 抬脚踩住他肩膀,声音平直无波:“是谁让你把江逾白关到四楼杂物间里去的?”
比起裴斯言, 荣胜更怕闻溯。
之前那一拳是裴斯言打的,但也只是把他打疼了。闻溯出手狠得多,被拖拽的这一路他几乎窒息。
“原来、原来你们是为了江逾白来的……”荣胜哆嗦得更厉害, 吞了吞口水,觑着就要抵到自己脸上的鞋尖, 大声叫道,“是技校的!技校那群人让我干的!”
裴斯言又笑了:“他们让你干你就干了?你是他们养的狗吗,这么听话。”
“我也不想坑江逾白的,但如果不干,会被他们打啊!”荣胜又羞又愤,“我不想的!是他们逼我!江逾白打断过他们大哥的手,他们结仇很久了!”
“不只是逼你吧?”闻溯说着,脚下骤然发力,踩得荣胜肩膀咔嚓一响。
“啊!他们还给了我钱!”荣胜哭了出来,吼声破了音。
他颤抖着手伸进口袋,抓出一大把零钞,哭着对闻溯说:“这、这就是他们给的,我花了点儿,剩下的都在这里,都给你们,都给你们!我错了两位,我再也不敢了……”
闻溯满面嫌恶,一脚将这人踹开。
荣胜抓在手里的钱掉到地上,转眼被污水打湿。裴斯言上前去,一张一张细心捡起。
“既然人家给了,就收好。来,拿着,辜负别人一番心意。”裴斯言在荣胜面前弯下腰,桃花眼带笑,右手用力掰开他下颏,左手将沾着泥巴和水的零钱狠狠塞进他口中。
闻溯声音冷冰冰:“告诉技校那群人,今天一点之前,我要在拆迁区见到他们。如果他们不来,你以后也不用来了。我说到做到。”
“唔唔!”荣胜满脸鼻涕眼泪,像条狗似的难受地叫唤。
闻溯抬脚转身,紧接着脚步一顿。
身上穿着他的外套的少年站在数米之外,抱着手臂倚着网吧后门,嘴里叼了根棒棒糖,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是江逾白。
傅磷、秦越还有段锦绫也来了,并排杵在江逾白身后,嘴里齐刷刷叼着棒棒糖,脸上左边写着“卧槽”,右边写着“牛逼”。
闻溯往身后瞥了一眼,向江逾白大步流星走去:“不是让你去吃饭,怎么到这来了。”
“我哪儿吃得下。”江逾白弯起眼笑,“再说了,我要是不来,哪能看到刚才的场面。一个字,帅。大哥,你帅得就差手里再夹根烟了。”
“烟是没有,不过有棒棒糖,大哥请。”江逾白从兜里摸出两根草莓味阿尔卑斯,其中一根塞到闻溯手里,另一根递给落后几步过来的裴斯言:“我们言哥也帅的。”
江逾白从段锦绫那薅了张纸巾给裴斯言让他擦手,目光越过面前的两个人,落到小巷里的荣胜身上。
这么久了,胖男生都没敢从地上站起来,满身污渍,狼狈地靠着垃圾桶。
“你真要和技校的约架?”江逾白问闻溯。
“不把他们往死里打一顿,他们会死心?”闻溯反问。
江逾白不赞同:“别了吧,下午还有考试呢。”
闻溯:“所以时间定在一点。”
“别,至少不在今天。”江逾白依旧摇头,按住闻溯手臂,轻轻拍了拍,“这事是冲着我来的,听我的,嗯?”
最后的音节从鼻腔哼出向上扬起,带着几分诱和哄的味道,又软又轻。
闻溯的眸光掠过江逾白的鼻梁和唇珠,缓慢垂低,滑过那藏在外套立领后的脖颈,落向他抓住自己的手,做出退让:“行。”
江逾白冲闻溯弯眼一笑,绕开地上的积水走到荣胜面前,把来的路上捡到的东西丢过去。
那是一副眼镜。
“通知技校的人了吗?”江逾白问。
“没、还没……”荣胜把钱从嘴里抠出来塞回口袋,抓住自己的眼镜,在江逾白面前更抬不起头,声音细得像蚊虫嗡嗡。
“那好,时间改到考完那天下午六点半,地点在上次他们试图埋伏我的拆迁区。”江逾白勾了下唇,但眼里笑意很淡,“就像刚才闻溯说的,如果他们不来,那你以后也不用来了。”
荣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一定通知……我一定让他们来。”
江逾白和闻溯回阿福副食店吃饭,其余人也各自找地方午休和复习。
凌晨那场雨已经停了许久,但树上仍有不少积水,一旦风肆意地刮起来,就会稀里哗啦往下砸落,砸得树下行人惊叫乱窜。
江逾白把手背到脑后,慢吞吞迈着步子,远远看见树下几个人抱头鼠窜的一幕,被逗得笑出声,但这个笑容很短暂,须臾过后,便又回到放空的神情。
“江逾白。”闻溯喊道。
“嗯?”江逾白懒洋洋哼了一声。
“说点什么。”闻溯说。
“哦——”江逾白拖长调子,哦得千回百转,脑后的双手落到身侧,踏着慢吞吞的步子往前走了好长一段,才说起:“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是指第一次被人坑,而是第一次被这种……农夫与蛇的故事,你知道吧?”
江逾白偏头向闻溯看过去,竖起的衣领挡住他下半张脸,传出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乌漆漆的眼里映着阴霾的天空,很轻很淡地一弯。
闻溯伸出两根手指,托起他下颌挠了挠:“后悔吗?”
“你逗猫吗?”
“逗松鼠。”
江逾白板了一秒钟脸,一爪子把闻溯的手挥开,小声说:“谈不上后悔,就是心情复杂,不太高兴。”
闻溯不错目地看着他:“既然不高兴,就不要笑。”
江逾白听见这话,抬头的动作一僵,旋即把刚露出的下巴尖儿又藏回衣领底下。
第二堂考试在下午3点,科目是数学。
江逾白2点55分坐进考场,试卷答题卷一发到手,刷拉拉写上考号班级和名字,积极地做起题。
这家伙修为相当高深,12道选择题,占据了一页半的卷面,三分钟不到便搞定完,下笔称得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如果他的数学老师在此,大概率会暴跳而起把他狠揍一顿。
之后的考试皆是如此,江逾白总能在几分钟内便答完题,然后呼呼大睡。
而他之所以能坐在倒数第三考室,而非最末尾那间考室,全靠运气和其他学渣衬托。
第三天,下午6点15分。
最后一门科目考完,人流开始朝校外涌动。
九月底连着国庆,月考结束就等于放假,校门外接学生回家的私家车比往日多许多。
滴滴滴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的汽车尾气,江逾白屏着呼吸面如菜色,箭步冲刺远离最拥堵的路段,然后哗啦一撕薄荷糖包装,连吃两颗回血。
闻溯不紧不慢跟在江逾白之后,并未对周围的味道表现出太大的抵触,但江逾白递来糖,他也没拒绝。
裴斯言、傅磷也在,就连一心向学的秦越和段锦绫这个不能打的女生也来了。
过了公交站,人行道上人流量骤减。江逾白循着上一次的黄毛带他走的那条小道,路过清冷的面馆和快餐店,但走着走着,身后的人变多了起来。
上一篇:没品
下一篇:每天都在吃反派男二的瓜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