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格恨道:“我至少懂!你懂吗?我不解释你看个屁。”
“我不懂,我可以不耻下问,诶这个又是干嘛?”
江野和汪橙都换了动作,还是一样的身段,只是踢起左腿时往左跨画圆,右腿往右胯画圆。
“这个是开胯,专业术语叫踢蹁腿。”高格一副诲人不倦的模样。
两趟蹁腿踢下来,观众席里开始议论。
“就比这个吗?”
“好像没什么看点啊。”
“目测我踢几天也能练成。”
“这是热身呢,热身呢明白嘛!”高格忍不住转身朝观众们喊:“别看简单,就这个谁不服你练练试试,说得真轻巧!”
话音未落就听见台上咚咚咚咚响了起来。高格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叫串小翻你们懂不懂!”
他说完才偏头瞧去,是汪橙。
汪橙一个连一个翻着跟头,速度既快,动作又帅,每一个跟头都画成一个圆圆的圈,双脚每每落地时都砸得舞台咚咚作响,动作越来越快,响声便连成一片。
“牛逼!”有人忍不住喊道,随即响起一阵助兴的指哨声。
楚娓娓带头领喊:“橙哥最帅!橙哥最帅!”观众们的情绪被高高吊起,都跟着喊起口号。
江野瞧得清楚,汪橙侧跟头开场,接上正面小翻,一个个动作都十分标准,腰力很强,挑不出一点瑕疵。从他身边翻到舞台另一边,总有十几个跟头。
他朝汪橙竖起来拇指,而后得意一笑:“我给你加点难度。”
高格立马会意,冲着观众席喊道:“桃哥要来‘背小翻’大家鼓掌欢迎!”
江野背身站直,双臂高高举起,不待掌声落尽,直体后空翻三百六十度,一个接着一个翻出花来。
掌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男生们兴奋地吹着指哨。
楚娓娓又开始领喊:“桃哥最帅!桃哥最帅!”非常典型的两面派。
当中的走廊上传来一声:“好!”
高格一眼瞧见是老唐,还有好几个老师。他先是一愣,福至心灵地拍起马屁:“看这个不可以吹哨,要叫好懂吗!”
而后同学们跟着老师一块儿叫起了好。
江野直翻到汪橙面前才收住动作,头上蒙了一层细汗,发梢也已打湿。他对着汪橙轻扬下巴,“怎样?”
刚刚他毫不吝啬的对汪橙竖起拇指,这会儿同样想得到对方的认可。
汪橙却没给任何反馈,他走神了,忽然想起那年决赛上,在最后打分之前,评委说:“你们还有什么绝活没有,最后两分钟,自己给自己拉拉票。”
那时汪橙选择的就是串小翻,江野选择的正是比串小翻更有难度的背小翻。
如今十一年转眼即逝,他的选择还是这么争强好胜。
“愣什么呢?”江野推了他一把。
“数着。”汪橙话音未落,人已开始助跑,只两步便高高跃起,头下脚上,半空一字马,一个跟头刚翻下来,接着一个跟头又翻了上去,仍是半空开出个倒立的一字马。
“云里前桥!”江野心想这小子不声不响又提高了一个难度,别看脸上没有、嘴上不说,这股劲就是透着不服啊!
江野的兴致被高高挑了起来,他冲高格喊:“老高数着!”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好!”
“好----”
掌声从未停止。
有位老师问老唐:“头前那个白白的男孩是你们班新来的吧?”
“叫汪橙,省一中挖过来的尖子生!”老唐也吹,明明是人家自己转学过来的。
他挺得意,矮矮的个子在这群老师里瞬间拔高了不少:“我们班卧虎藏龙,可不是一群只会读死书的孩子,人才多了去了。”说着扯开喉咙又叫了声好!
“啧啧啧......”一位女教师朝他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等两人翻完,高格报数:“汪橙六个、桃哥六个!”他看得惊心动魄,报数报得气喘吁吁,仿佛刚才翻跟头的是自己。
这个高难的动作江野在走廊上做过,汪橙也瞧见了,之所以他还来挑战,是因为这里有舞台的局限。
这个舞台从东到西的这点距离,能翻出六个“云里前桥”极其不易。无论是专业大武生、或是专业舞蹈演员,能做到的并不多见。
江野听完高格的报数就乐了,“汪橙,你还能再加一个么?”
汪橙鬓角汗滴滑落,他摇摇头:“你加一个算你赢。”
“我不加。”江野弯起的眼睛里溢满笑意,嘴角现出一颗深深的梨涡,“怕疼吗?”
“空摔僵尸?”
“一起来!”
两人蹁腿从台口打旋出了场,小旋风似的一直旋到舞台中央。
江野突然一阵恍惚,这个景象似乎在什么时候出现过一般。
他不及细想,与汪橙几乎同时接上一个空翻,待面部朝上背部朝下时,身体在半空蹬挺,头稍上扬,一声闷响,两人几乎同时直挺挺地砸在地上,溅起尘埃。
“哎呦!”观众席里传来惊叫。
高格禁不住大喊:“这叫空翻僵尸摔,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全国都没几个人!你们就开眼吧!桃哥,你太拼了,我爱你!”他激动得只觉鼻子要酸。
老师们也不由惊赞一声,“这可是真功夫啊!”
有懂行的说:“这功夫不逢大场面,演员都不会演。那个同学喊的没错,咱们今儿真是捡着啦,嘿,还没买门票。”
老唐洋洋得意:“你们不知道吧?江野这小子是踩着锣鼓点出生的,这玩意儿估计在娘胎里就开始练啦。”
“唐老师你可真能扯。”
“谁扯了!”老唐说:“正经的,江野的母亲是李清芬老师,生这孩子的时候剧团正在排戏。呛才才才呛才才才锣鼓家伙敲得正响,这小子就呱呱坠地啦。哈哈哈......”
老师们跟着笑。
台上那两个主角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江野手背蹭了把额头上的汗,“摔叉走一个!”
两人一起跃起,劈开单叉落在地上,而后跳起再劈下、跳起劈下......
“凌空摔叉啊啊啊啊啊啊!”高格感觉快疯了。
“蛋疼啊啊啊啊啊。”台下的男生隐隐生疼,连老唐都曲了下腿:“嘶,这疼么?”
如此反复数次,那俩孩子最后一个劈叉落下时,不约而同停止了折腾,累得够呛。
江野收了腿盘坐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还真是比不出个高低了。”
话是这么说,心里多了些惺惺相惜,或是相见恨晚的感觉。
“那就来个更绝的。”汪橙气息也喘不匀实,但他的情绪难得扬了起来,不和以往似的沉闷无趣。
“云里翻?”江野看着台下的老师们,“你觉得老唐会拦吗?”
云里翻算是大武生最难的功夫,摞起几张桌子,演员全幅披挂、穿着三寸厚底靴从桌子上空翻下来。
汪橙很正经地回答:“会拦的。”
江野突然被他逗笑了,也不知道笑什么。可能就是笑他缺少表情,而显得呆。
台下的观众看着他傻乐,也跟着傻乐。
“桃哥还比吗?”有人喊。
“桃哥你们这是谁赢谁输啊?”有人接着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高格气呼呼喊了句:“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比,接着比!”江野弹跳而起,二话不说,原地串小翻。
汪橙也紧跟着翻了起来。
他总像是被江野带着走,既不挑衅、又不服输。
非是腰身柔软且有力的做不了这种动作,一个个跟头翻出来都体现着柔美与力量,翻起和落下时,手脚都在同一个地方,半寸都不曾移位。
他们这是要比拼耐力,看谁翻的多。
高格数着:“四、五、六.......”他数着数,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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