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愠怒:“合着你是来点戏呢?”
汪橙语气平静:“你要这么认为,也成。”
江野更恼了:“平白无故的,小爷凭什么傻儿吧唧伺候你一段儿!”
“算了算了算了。”方奎真是巴不得,一路小跑过来拦住江野,“人家知难而退,给个面子嘛!”
眼看人走到了门口,江野促上前一步:“咱俩不算完!”
门口飘来一句:“本来也没打算和你结束。”
江野顿觉拳头硬了,“他这是和我叫板?”
“别气了别气了。”方奎捋着他胸膛,“走,叔儿开车带你外滩撸串去。”
“撸个屁!”江野悻悻走了,那小子怎么这么会气人呢!
鼓楼中段一处建筑群原本是市医院,搬迁后门诊楼和住院部被几家单位瓜分,后头的疗养院分给了市剧团,江野家就在剧团大院里。
今早出门前定时熬的排骨粥,在江野推开家门的时候,肉香扑鼻。
愤愤的心情消失大半,大吃一顿,刷完剩下的题,冲个澡,向夜吻别,希望明日是美好的一天。
扔书包、洗手、盛饭,江野麻利的身影跟阵小旋风似的。
刚叼了块排骨,手机响了,是老爸的电话。
江野嚼着脆骨,满嘴溢着浓香,不清不楚叫了声:“喂爸。”
“到家了吧桃桃?”老爸问:“橙橙也在吧,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两句。”
江野停止了咀嚼,瞬间觉得排骨都不香了。
“喂?怎么不说话?”老爸问。
江野眼珠一转,开始演:“喂?喂喂?哎我这信号怎么不好了?”
可他老爸是导演:“演,继续演。”
江野尴尬地咽下食物,清了清嗓子:“那个......他......他没给我打电话。”
话是真话,却生出一种奇妙的心虚。
第8章 桃哥有水
老爸一听就急了:“怎么会!雅梅说他已经到河州啦。这都大晚上了可真急人!这孩子要是丢了怎么办......”
雅梅?叫得可真亲!
江野忍不住埋怨:“爸,他十八啦!从省城到这里能丢?我六岁去北京比赛,小叔陪的。十四岁又去比赛,太爷爷陪的,那年老头子都一百挂零了,老的老小的小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
江野不留神醋意爆发出来,真说出口又觉得矫情,坐在餐桌前一下下捏着筷子生闷气。
说他不伤心是假的。
老爸沉默了片刻,语气带着歉意:“对不起啊桃桃,爸一直都不称职,一直都愧对于你。”
随着这句话,江野的心软了下来。
老爸肩上担着全剧团一百多口人的饭碗,忙成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
老爸说:“橙橙既然来了河州,咱们就得当亲人照顾。别说老爸操心,这会儿你妈在边儿上还一个劲问呐。”
“我没问!”老妈口是心非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野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老爸的口吻、老妈的表现,不知怎么让他认定的私生子又变成了疑似私生子。
但他不敢直接问,侧面打听也张不开口。
憋着真难受。
“你怎么就没想着留个小孩的电话呢!”老妈在数落老爸。
老爸说:“桃桃,我联系联系你姑姑,你早点睡吧。”
“我姑姑?”江野问。
“雅梅呀,她是爸爸的师妹,你不得叫姑姑吗?”
“......”
江野顿觉无语,高格老妈不也是你师妹,我怎么管人家叫姨?到了汪雅梅那里就变成姑姑了?
姑姑是什么?爸爸的妹妹。看来打老爸心里,就跟汪雅梅亲。
“爸。”江野叫了声,瞧老爸老妈都很着急的样子,他真是憋不下去了,也不忍心:“我们班今天转来个新同学。”
说完他暗暗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耳光,自己骂自己:江桃桃,你他妈就成不了大事!
“啊?”老爸忙问:“是橙橙吗?”
“是......吧?”
“是吧?到底是不是?”
都覆水难收了,江野心一横:“可是他不叫范橙,叫汪橙。”
“那是跟你姑姑姓了啊,你怎么那么傻。”老妈又忍不住插口。
汪橙现在住哪,身上有没有钱,钱够不够之类的话老爸又问了一大堆。
江野知道的答,不知道的直接略过,毕竟他们不熟,心里还憋着一口气。
“这样啊桃桃,你听爸说。”老爸听出来儿子满满的抵触情绪,好言好语劝着:“高三这么重要的阶段,学校吃不好住不好的。橙橙那孩子从小就不容易,既然来找咱们,咱们就要好好对待人家,你们是兄弟,该好好相处不是?”
“我们算什么兄弟?”江野趁机问了出来。
老爸说:“当然是兄弟,我和他妈妈一个师门出来的,比亲兄妹还亲。你和橙橙、和高格都是一样的。”
江野哦了一声。心想,老爸这嘴严着呢。
老爸又说:“你姑姑把橙橙拜托给爸爸,先前说的就是让他住咱家。过些日子姑姑来了一看,满不是这么回事,教爸爸该怎么做人?”
江野答不出来。
江野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老爸自然清楚。这会儿见他沉默了,忙着给儿子戴顶高帽:“我儿子最通情达理了,别看有个小暴脾气,心肠最软,简直和他妈妈一个样。”
唉,老爹这张嘴,顺带着把旁边的老妈都捧了捧。
“桃桃,你屋子那么大,再放一张床一张桌子不成问题是吧?爸爸小时候和一群师兄弟挤大通铺,兄弟之间的感情挤着挤着就出来了。”老爸笑着。
其实这才是江野最不乐意的原因。十七八岁的少年,爸妈进他房间都要敲门,领地意识不亚于一头雄狮。突然蹦出来个陌生人要住进他的房间,凭什么!
让汪橙住进来,天知道得住到什么时候。
江野想,他逼我穿粉色内裤、欺负高格、处处想压我一头,这些账都还没算清呢。
还有,他到底是不是私生子?
即便这些全部不再计较,就他整天顶着那张死了爹的脸,想想都会做噩梦。
呸呸呸,一不小心把老爸搭里头了。
江野说:“爸,你们不是快回来了么?等回来再说吧。”
“你可以先把自己房间布置一下。”老爸口气里带着失望,也带着他做父亲的威严,还有些做团长的决断风格。
“好歹等我有时间吧!”江野怒了:“我天不亮就出门,这会儿才回家,饭还没吃作业也没写完。您倒好,从头到尾满嘴都是橙橙橙橙,你问过桃桃半句吗!都是水果,心咋那么偏呢!”说完委屈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江野要疯,在这个二居室里恨恨地转来转去,潜意识里想看看除了他的房间之外,到底能不能留出个空间给汪橙住。
踢踢桌子、挪挪椅子,神经兮兮连沙发缝里都瞅了一眼,最后以失败告终。
毕竟不是要养只蝈蝈,那是个一米八几、长胳膊长腿的大活人。
江野没睡好,一晚上怪梦连连。一会儿梦见劈叉把大胯掰折了,一会儿梦见穿着粉红内裤满街无处躲,一会儿又梦见老爸指着汪橙让他叫哥哥,他们俩父慈子孝,自己被遗弃在角落。
三四点钟的时候猛然惊醒,再难入眠。
也是这个时候,汪橙才回学校。被江野搅横插一杠,他一出香茗园就去了西餐厅打工,片刻都未曾耽搁。
被叫醒的宿管没有好脸色,尽管老唐提前打过招呼。
开了宿舍门,他不耐烦地说:“同学,天都快亮了,你这样太不合规矩了!”
汪橙也没能想到,说好凌晨前就能结束的工作,被拖到现在。
第二天江野打着哈欠进了教室,瞧见汪橙在桌子上趴着。回到座位时,发现他睡得很死。
整个早读,汪橙都没起来,动都没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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