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什么,怎么冷静!”穿着西装戴金边眼镜的彭先生正愤怒地挥手,“我一年花这么多钱送孩子来你们学校,现在呢,被一个女生揍得流鼻血,鼻子是不是断了还不知道!”
“哎哟你们是流鼻血啊。我闺女都脑震荡了呢!还在医院观察。”另外一个女士道,“对方家长人呢?!来不来了!”
“就是,人哪?”另外一两个家长附和。
校长为难道:“彭先生、林女士,还有其他几位!都先冷静一下,裴先生已经在路上了。”
“等我?”裴文杰走进来,缓缓扫了教室里的一圈人,“梁楠这么厉害,能一个揍五个。”
他话音未落,教室里顿时炸锅了。
“怎么说话的?!”林女士愤怒地跳出来,指着裴文杰鼻子问,“太不像话了!”
校长和其他几个校委会的人费尽才把几个人又安抚的劝住。
“裴先生,梁楠下午在茶水间里,跟几位同学发生了口角,打架的时候,彭乐流了鼻血,林达撞到墙头破了皮,这两位是比较严重的,已经送到校医室观察。另外三位是被梁楠手里的热汤泼到。”
梁楠的班主任密斯杨把那个裴文杰分外熟悉的保温杯放到了他手边的桌子上:“就是这个杯子里装着的滚烫的汤。”
裴文杰拿起杯子闻了闻。
是熟悉的味道。
前天晚上他和梁逢去参加家宴的之前,梁逢就做好了高汤,捏好了馄饨。高汤放在保温杯里,馄饨仔细放在饭盒中。然后用冰袋裹好,准备留给周从丹和梁楠。
他还和梁逢说不要这么麻烦。
梁逢笑笑,只说不麻烦。
看样子是被带到了学校来做午饭了……
那几个据说烫到的孩子站在一侧,在父母身后。裴文杰没瞧出哪里有问题,倒是角落的梁楠,衣服被撕烂了一大块,绑着的辫子也散了,有点狼狈。
可是她气势不弱。
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人。
“楠楠,过来。”裴文杰对梁楠说。
梁楠磨蹭了一下,走到他身边。
“你打他们了?”
“他们骂爸爸是劳改犯。骂我是没娘养的孩子。”梁楠道,“他们欺负人。”
“汤哪里来的?”
“爸爸前天做好了冻起来放我杯子里。今天早晨我拿去热的。”梁楠如实交代。
裴文杰点了点头,果然。
他抬手给梁楠整理好衣服和头发,然后擦了擦她脸上的污渍。
“下次揍人就揍人,别浪费食物。你爸爸的汤可惜了。”裴文杰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彭先生怒斥,“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哦对,这不是你孩子!你让她亲生父亲来!让他给我们道歉!”
裴文杰站起来,把梁楠护在身后。
“这位彭先生什么意思?”他问,“道歉?为什么?”
“因为梁楠打伤了彭乐。”
“那是因为他该打。”
“你——”
“口无遮拦,戳别人的痛点,羞辱别人的父亲和家庭。这就是你们的家教?”裴文杰问,“而且按照你这位先生的说法,连我都不是她亲生父亲不配跟你沟通。你们家长的态度和你们儿子的态度也没什么区别。大概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人心里里是烂的,花多少钱,上什么学校都没用。”
他从其他几个人身上扫过:“你们也一样。骨子里都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以作弄别人为乐的垃圾。”
“若要道歉,应该是你们向梁楠道歉。”裴文杰说。
“还有。梁楠是我闺女。”他按着梁楠的肩头道。
没人料到他是这个态度,一屋子人竟然哑口无言。
“没什么事,我就带孩子先回家了。”裴文杰说。
“站住!”那个彭先生呆了呆,愤怒的嚷嚷,“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吗?天下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了?!你有钱,你怕不怕舆论?如果今天不让梁楠向我儿子道歉,我就联合其他家长一起,要求学校开除梁楠!这样的学校里,凭什么有这种平民来降低格调?”
校长脸色顿时难看了:“彭先生,你不至于这样吧?”
裴文杰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个姓彭的。
“平民?”他说,“难道你们以为孩子上这个学校,就比别人高贵一等?”
他环顾四周,用锐利的目光扫视这几个家长,最后看向叫啸的彭姓家长。
“你叫彭青诚。我没记错吧。”裴文杰问他。
“没错。”彭青诚挺了挺肚子,“后悔了?害怕了?”
“你在信托公司做理财经理。手里很是攒了几个高端客户,靠着为这几位客户打理财富,一年能拿到两百多万分红?”裴文杰笑了笑,“也算是精英人士了。难怪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你说这些干什么?”
“本身只是孩子之间的争执,如果你打算要升级,将问题蔓延到家长层面,那不好意思,我原本无意如此,但是也不得不以牙还牙了。”裴文杰说,“你既然看重钱和阶层,想必也看重你的客户。不巧,你那几个大客户,跟我公司生意往来的,多少有些。你猜我如果给他们建议,更换一个理财经理,他们肯不肯听我的劝?”
裴文杰垂了垂眼帘,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眼看他,忽然一笑:“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希望你的儿子,为出言不逊,向我女儿道歉。”
彭青诚脸色变了:“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裴文杰勾了勾嘴角:“你做理财的,应该能算得清账。少了这几个客户,你每年的分红,还能不能支撑你的儿子的学费,继续读这间学校?”
彭青诚的脸色彻底惨白。
“你有五分钟考虑时间。”
裴文杰扫视屋子里的几个人。
“不只是他,你们的孩子,也必须向我女儿道歉。”
“凭什么?”从女士反问,但是已经有点不安。
“凭我有能力、有办法让你们丢掉赖以生存的工作,然后带着你们的孩子滚出这个学校。”裴文杰说,“从女士,我记得你在一家大型连锁零售机构做华北大区采购总监对吧?你这个职位……油水想必很足。需要我和你们公司中华地区的执行CEO聊一下吗?”
“你、你这是霸凌,对,还是家长带头霸凌同学。”从女士脸憋红了,结结巴巴地说。
“霸凌?”裴文杰笑了一声,“你们的孩子在学校孤立、排斥我女儿的时候怎么不说霸凌。用语言羞辱我女儿和我爱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是霸凌。还是你觉得,人被欺负了,不能还手只能承受?”
裴文杰看了看表:“你们还有三分十秒。”
*
这场闹剧终于在被揍的一方服软道歉后结束。
裴文杰带着梁楠出了小学部大门。
裴文杰停下脚步,低头看她,问:“刚才怕不怕。”
梁楠摇了摇头:“不怕。”
裴文杰笑了:“不错。”
“你为什么要帮我?”
裴文杰蹲下来,看她。小朋友的眼神清澈见底,看进去,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上中学的时候,没有爸爸。我妈妈又只是个教音乐的老师,于学生而言没什么威慑。不知道谁就带头盛传我妈妈的坏话。进而排斥我。我不服气,跟他们打过很多次架。有时候我能赢,有时候他们人实在太多,我就会被打得鼻青脸肿。你爸……”
裴文杰顿了一下,改了一个措辞:“有位老师,帮助过我。每个人的心里,其实有一条线,我那会儿,内心的线似乎要断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不知道会因为恨意和愤怒做出什么事来。他不只是帮助着阻止了那波学生,也帮着我让我心里那根线,没有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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