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危桥点了点头:“明白了。您的秘密在我这里百分百不会泄露。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梁老师自己知道了,那可不怪我。”
裴文杰怀疑自己当时是脑子里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位,才会想到用姜危桥这么个不靠谱的人。
车子发动后,姜危桥还追着车子挥手,在安静的大马路上热情洋溢地喊:“我最近一定会仔细观察梁老师的反应!交给我!您放心!”
裴文杰:“……”
感觉没什么地方可以放心。
*
梁逢是一个很认真的人,答应了裴文杰好好考虑,就真的好好考虑。
他给楠楠洗脸洗手后,盖了被子,等楠楠完全睡熟,这才起身进入自己的房间。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拿出一只小盒子。
那只不能动的偏心表放在里面,下面是一张银行卡——那是上次东哥来的时候,他就想请东哥转交给陆妈妈的一百万。
“师兄,我可以吗?”他低声问。
破碎的表,不会替已死之人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拿出那张银行卡,打开东哥的微信,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东哥,你有空吗?明天可不可以陪我出一趟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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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疫情的原因,变得有些心乱。
久等。
第84章 新希望
“姑妈最近情况比较稳定。”来接他们的是陆珺的远房表哥冯都,他穿着一件人造皮革的黑夹克,因为穿得久了,皮子老化脱落,到处都是裸露的网状白斑。
冯都明明比陆珺只大几岁,看起来却十分显老,四十出头的年龄已经有了白发和川字纹,眼神里多有奔波于生活的疲惫。只是在接待梁逢和李永冬的时候,还是很诚恳。
“我过年的时候来拿了些年货给她,她高兴得很,能自己吃饭,自己穿衣服,连零嘴在哪里都能找到。还给我儿子封了个红包。”冯都道,“就是不怎么认识人了,抓着我儿子的手叫我的名字。”
梁逢看了一眼东哥。
从东哥的眼神里瞧出担忧,于是问冯都:“冯哥,阿姨记性不好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近一年多吧。”冯都说。
“为什么?”
“这……这也说不好……”冯都皱着眉头想了想,“就陆珺,我弟弟出事儿后,姑妈状态就很差,成天以泪洗面,一直走不出来,自杀了好几次。我送去医院,医生说她这是重度抑郁,就提议做那个什么MPC?”
“MECT。”梁逢说,“电休克疗法。”
“对,MECT。”冯都点了点头,“其实有副作用的,说是会有短暂的记忆丢失。姑妈一听,反而同意说要做了。一共电了六次。副作用很痛苦的,呕吐头痛。但是很快,姑妈的情况就有所好转,不再总想着死了。至于那个什么记忆丢失的副作用,也就是持续了一两个月都恢复了。我们那会儿都以为没事儿了呢。可是去年也就是四五月份,她突然开始不认识人了。”
这个养老院看起来还算体面。
从林荫路走过去,一个红色三层小楼,左右估计有七八十个房间。
路面打扫得干净。
绿植修剪得整齐。
路上散步的老人,路过的看护,都看起来非常的松弛平和……这至少让人放心一些。
冯都无奈地叹了口气:“陆珺父亲是个军人,两岁时,父亲就死了。是姑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是姑妈全部的人生意义和希望。你问医生,医生说MECT的影响不可能隔了一年才发生。可是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如果真的不是那个什么MECT导致的。我只能说,姑妈可能太伤心了,只有这样忘记很多事,才能够活下去。”
三个人到了红楼跟前,冯都掏了支烟点上:“姑妈住202,你们去吧。我不上去了,看着难受。”
梁逢到了声谢,跟东哥提着补品还有水果上了二楼。
202的门开着,门上有一个蓝色编织门帘,顶上绣着一行字母,梁逢没来得及仔细看,轻轻掀开帘子进去。
陆珺的母亲,冯阿姨正坐着轮椅,在窗边织毛衣。
比起几年前,冯阿姨头发已经雪白,与陆珺看起来相似的面容上也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他俩进来,有了动静,冯阿姨抬头看过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冲梁逢招了招手,自然而然道:“啊,是逢逢啊。快过来!”
梁逢呼吸一窒,呆在原地。
还是东哥在他背后推了一把,把他推了过去。
“阿姨、阿姨……您好。”梁逢声音干涩地说。
“你来帮我看看,我这个织法对不对,怎么感觉有点儿拧巴呢?”
梁逢坐到她身边,眼睛里有些湿润模糊,好半天才能聚焦到她手里那件毛衣上。
“织法是没错的。”他说,“就是这个地方,丢了几针。”
“咦?”冯阿姨仔细去数针数,“真的哎,丢了三针。哎呀,还是你眼神儿好。”
“您总爱表扬我。”梁逢无力地笑了笑。
“你不是忙着找工作吗?怎么有空来看阿姨呀。”冯阿姨织着毛衣说,“陆珺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是不是上次我说让他别读什么研究生他生气了就不肯见我了?”
“哦……他啊。”梁逢怔了怔,眼眶红了起来,却又很快地笑着说,“他怎么可能生您的气。您也知道马上就要毕业了。他既要准备法学硕士考试,又要准备答辩,忙得抽不出时间,所以才托我和冬哥来看您。”
冬哥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屋子的角落。
“您看,这些水果还是牛奶都是陆珺让我们带来的。”
冯阿姨高兴了,嘴里却还说:“少来。他才没你这么贴心懂事,不让家长操心。哎,你怎么就不是阿姨的孩子呢?”
“您是陆珺的母亲,陆珺是我的……好友。您也就是我的母亲。”梁逢看着她,开口喊了一声,“冯妈妈。”
“哎!”冯阿姨笑弯了眉眼,“好孩子。”
*
梁逢和东哥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冯阿姨多少有些疲倦,对于这样的老人,也不便再留下来耗费她的精神。
走的时候,冯阿姨推着轮椅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条围巾递给梁逢:“这不是快冬天了吗?这条围巾给你戴回去。”
“我不用了……冯妈妈。”
“拿好!你看你穿这么少,还不好好戴个围巾,别感冒了啊!这围巾啊,是之前我给陆珺打的,他有一次回家忘家里了,你正好戴走。哦对,别给他了,你留着用。”冯阿姨笑着说,“我手头这个毛衣是给陆珺的,还没打好。等打好了,你让他过来拿啊。”
“好,我知道了。”梁逢抱着那个卷厚厚的围巾,“阿姨,我走了,您有什么事情都给我打电话。”
“嗯。你也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开开心心的呀。”
“我、我会的……”梁逢低下头转身出去,没让冯阿姨看见自己快要忍不住的泪。
他快步下了楼。
手里的红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好的,已经有些褪色了。
梁逢嗅了嗅围巾的味道,带着些檀香气息,与陆珺身上的味道类似。是陆珺曾经的遗物……
他将那条围巾抖开,围巾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串字母,和门帘上的那串字母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梁逢以为是英文单词。
在脑子里搜罗了很久,没有熟悉的。
然后接着,他猛然意识到这是汉语拼音:Xin Xiwang。
——新希望。
把沉重的、伤痛的、狼狈的那些都放下。
这世间不会让人真的陷入绝境。
抛下重负,大步向前。
然后你就会发现,新的希望。
*
师兄,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吗?这就是我应该做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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