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紧张,都忘了那不是他的表舅舅了。
左妈妈倒没听出什么异常,道:“不用担心,你们应该见过的,山阑他也怪可怜的,自从他爸走后,怕是从来没人叫他一起吃过饺子,家里过年也见不到他人影,我派人去问问,指不定他根本不来呢。”
佣人听命去了,好大一阵子才回来,超乎左妈妈的预料,根本没能见到人。
佣人说那边的管家不让他见,还警告说杜山阑心情很差,不要随便去打扰。
时涵低头听着,默默捏合饺子皮的边缘。
左妈妈在耳边自言自语般絮叨:“真是没办法,那边的人就是这样,一点情面不讲,一会儿煮好了,让梓乐给他端点过去吧,吃不吃随他了,唉,主宅那边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回来干什么,前阵子我要是在家就好了,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不过就算在家也没用,他怎么可能原谅席茵苒……”
时涵小心地插嘴:“他做什么了?”
左妈妈对他毫不避讳,苦笑说:“你不知道,前阵子家里不是出事么,他把他妈妈送去国外了,如果我在家,说不定能劝劝,不过他心里有疙瘩,这可是秘密,当初他居然帮他妈妈隐瞒出轨的事,结果害他爸爸出意外去世了,这疙瘩解开之前,他绝不会原谅自己和他妈妈的……”
时涵心底震动。
他问:“你怎么会知道?”
左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有次他和他妈妈吵架,我不小心听见的。”
时涵忽然知道了杜山阑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为什么说绝不会再心软第二次。
左梓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要不我现在去叫?我去叫的话,表舅舅说不定会来。”
左妈妈认同地点头,“好呀,你去试试,他最近心情不好,听说林玦也被他派去曼谷的分公司了,叫他过来,一块热闹热闹,心里说不定能稍微舒服点。”
左梓乐点头,转身离开,几分钟后回来,脸阴沉的:
“表舅舅说,不用了。”
时涵脊背僵硬,手里不注意用力,饺子馅儿挤破了皮。
他偷偷松手,将破口的皮一点点捏补回去,“一会儿做好了,给他端点过去吧。”
第78章 杜先生别凶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时,外头天色全黑了,森森冷气聚集窗外,瞪着无底漆黑的眼睛窥视灯光温馨的房子。
左妈妈亲自给时涵盛了一碗汤,乌鸡人参虫草花,慢火熬制几小时,说要给他补补。
瓷碗盛满甜香肉汤,热气腾腾递到眼前,时涵连忙站起来,双手接住,嘴里说一句谢谢。
左妈妈笑他太客气了,大约左梓乐真的很少带同学回家,这位母亲也确实喜欢人多热闹,打心底里欢腾,嘴巴笑得没有合拢过。
时涵配合氛围陪她聊天,吃得差不多,佣人端了两层餐盒过来,为表舅舅准备的。
欢声笑语间,左妈妈对左梓乐招手,“梓乐,去,给你表舅舅送过去。”
给表舅舅送吃的,左梓乐毫无怨言,当即站起身,接过餐盒要走。
时涵跟随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知道是动作太急切还是怎么,左妈妈笑着打趣,“希涵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山阑啊,上回来也盯着山阑看了很久~”
时涵表情一僵,尴尬勾唇,“我……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这反应,看得左妈妈更欢,“没关系,他是单身,有机会的,去吧,跟梓乐一起去。”
莫名的,时涵耳尖发红。
那头,左梓乐走到门口,催促快点。
他连道了句“不是那样”,快步跟上左梓乐的步伐,一起出了门。
离开灯光的范围,远离了家里那点可怜的温馨,走入原本属于这片宅子的阴冷黑暗,时涵无声打了个冷颤。
左梓乐用余光注意到,转头问:“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
时涵摇头,“不用,一会儿就到了。”
其实左家住得偏,走过去花了十来分钟,眼前的风景越来越熟悉,渐渐见到了白茶花凋零的花圃,以及花圃前方仅亮了一盏灯的豪宅,那样巨大那样孤零零,仿佛沉入深海的潜艇,无声燃烧探照灯。
穿过花圃,时涵停在空无一物的空地,不自禁地失了神。
左梓乐陪着他停下,“怎么了?”
他轻轻摇头,笑容苦涩,“没什么,只是想起那天他凶我的场景。”
左梓乐沉下眼神,语气有些飘忽:“那现在,见到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时涵吐出一长口气,摇头说:“我不见他,你去送。”
左梓乐惊讶:“为什么?”
时涵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出来转转,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左梓乐并不是擅于劝人的人。
看了几眼不知怎么劝说,他顾自提着餐盒往台阶上走,守在门口的管家问询上来,简单交流几句,放他进去里面。
时涵目送他背影消失,往后退几步,藏进树木的阴影,疲惫地蹲到地上去。
包饺子时不小心碰了水,手背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他把创可贴拆开,努起嘴轻轻呼气。
唯一亮灯的房间,杜山阑的书房,确切说,是上位男主人在家的办公室,席茵苒当家那几年,命人把这里封锁,直到今天才重新打开。
如果时涵来到这里,就会发现,这里的摆设和杜山阑自己住的房子那边的书房,几乎一模一样。
白日里佣人们紧赶慢赶将灰尘收拾干净,窗边位置多了一根崭新站杆,鹦鹉停在杆子上啄洗羽毛。
左梓乐敲响门进来,杜山阑站在窗前,目光向斜下方穿透玻璃,不知注视着什么。
他出声:“表舅舅。”
杜山阑淡淡收回目光,脸色还是冷,“又来做什么?”
左梓乐举起手里的餐盒,“做了饺子和鸡汤,带来给您尝尝。”
杜山阑无动于衷,用眼神指着书桌,“放那儿吧。”
往往遇到这种情况,往那儿一放,便是永远放着了。
左梓乐犹疑道:“时涵让送来的,您趁热吃点,别搁凉了。”
杜山阑微微一顿。
左梓乐直来直去,并不注意细微的眼神变化,把餐盒往制定的位置一搁,转身就要走。
杜山阑叫住,“梓乐。”
左梓乐停下,疑惑地等着他问话。
半晌,杜山阑别开眼神,冷冷地问:“他伤得严重吗?”
左梓乐如实回答:“不算严重,手背上溅了几滴,不过大概也是要留疤的,医生说看后期恢复,不行可以做激光。”
杜山阑脸色十分难看:
“他这几天真的都在准备考试?”
确定不是找借口故意躲着他?
左梓乐:“嗯,他说工作可能要丢了,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要为以后打算。”
乍这么一说,这句话蛮好玩的,可放在时涵身上,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杜山阑再度扭头,窗子底下那人仍然蹲在那里,双手紧紧抱膝,把身体缩成圆团。
时涵无意踩入他的禁区,他也伤了时涵最在意的东西。
耳边响起许照秋的话:就不能多溺爱他一点吗?
杜山阑沉沉闭眼。
这个小孩,除了他来心疼,还有谁会在意?
就算有人在意,他想他也绝不会允许。
他张口,语气柔和下去,“我知道了,早点回去,早点休息,别复习太晚。”
左梓乐是学渣,一听便知道,这话儿不是对他说的。
他乖乖点头,转头回到楼下,在灌木后面找到时涵:“表舅舅说,让你早点休息,别复习太晚。”
时涵抬起眼睛,以为自己听错。
左梓乐眼神冰冷,大步往前头走了。
这一夜注定又是失眠夜。
在别人家借住,到底不比在自己家自在,礼貌地陪完左妈妈看节目,等她困了上楼睡觉,时涵才回到房间,换上睡衣,把自己摔进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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