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同,那是一副标准的古典美人相,眉眼柔和多情,与记忆中的小团子完美重合。
杜山阑的嗓音低沉:“你们剧组的人?”
周海昌连忙,“啊是是,一个小替演。”
“小替演,就可以随便潜?”
周海昌缩起脖子,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他摆手干笑,“什么潜不潜的,都在一个组干活的,一起去吃个饭而已,是吧,小时?”
时涵垂塌眼皮,眼尾拖拽出一抹脆弱伤色。
杜山阑淡淡嘲讽:“原来只是吃饭,我在老远看着,还以为要强奸。”
周海昌干笑两声,“光天化日,怎么可能?杜总,那我先走了……”
路上有车经过,水花飞溅的声音起了又落。
孤独的路边只剩下他们。
时涵望着湿漉漉的地面,许久才抬起头,“谢谢。”
杜山阑说:“快回去吧。”
时隔十三年的重逢,并没有太多特殊的起伏,唯一确定了一件事,对方已经不记得他。
这也很正常,五岁的孩子能记得住什么呢?
时涵伸手去接看不见的雨沫,轻浅地勾起唇角, “这雨,一会儿还会下大,可以借我一把伞吗?”
杜山阑抬眼看天,远方云层退散,星光点点下漏,雨,不会再下了。
他还是用眼神示意站在车旁的助理。
林琪很快会意,将一把黑色雨伞送到时涵手里。
雨伞份量不轻,时涵伸手接过,轻笑说:“杜先生,你好像和传言中不太一样?”
杜山阑:“什么传言?”
“传言你对人冷漠不近人情,原来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当面谈论身后的议论,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但杜山阑不为所动,俊逸五官如被坚冰封冻,“传言没有说错,很晚了,这里人少,回去吧。”
他不再逗留,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修长双腿迈出毫无留恋的步伐。
身后却有细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跟上来。
他停下,“还要干什么?”
时涵停在相离一米远的地方,“伞,我会还你的。”
脚步声慢慢远去,终于没忍住回头的时候,那抹瘦弱的身影已然撑着雨伞远去。
不知心有感应还是不经意,时涵忽然回头,朝这边望过来。
夜色掺了碎雨,黑色伞缘的下方露出一小张脸,如漆黑绢布上缓缓绽开一朵白山茶。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杜山阑仿佛还能看见那颗俏皮的小黑痣。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以为那是粘在嘴边的黑芝麻,抬起手揩了一把,揩到软乎乎的肉肉。
经年梦魇,他想过许多种可能,诸如时隔多年,小孩的样貌不知变成何样,就算有缘重逢,他也未必能认出对方,他却唯独想漏了这一种,是对方没有认出他。
杜山阑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手中香烟不知何时燃尽了,烟灰寻了时涵离去的方向坠落。
林琪默默望在眼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有借有还,还有下次相见,杜先生,不用难过,他还会来找你的。”
杜山阑点燃了第二支烟。
烟雾乱漫,他的语气尤其冷硬:“做好本分,少管闲事!”
第2章 你的情人
时涵撑着雨伞,踩过路面的雨积水。
樱华饭店的大门奢华阔气,灯光明亮如昼。
有个穿黑色卫衣的中年男人站在罗马柱子底下,帽子套头,脊背佝偻。
他顿住脚步。
男人东张西望,一眼就看到他,箭步冲过来。
“小兔崽子!可算逮到你了!大下雨的破天气,还要老子来这儿蹲你!”
时涵握紧伞柄,眼色冰冷一片。
男人骂骂咧咧地伸出手,“快点还钱!也就老子脾气好,换别人早去找你同学闹了!”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引得经过的路人纷纷好奇看来。
时涵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只信封,一语不发地递过去。
男人粗鲁地撕开信封,抖出里面的钞票,看清了厚薄程度,顿时满脸嫌弃:“就这么点?你耍我玩呢?”
时涵说:“我只有这些,全给你了。”
男人呸了一嘴,“每次都是没钱没钱没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哥是大明星!”
“那你可以去找我哥要,他确实有钱。”
“你傻啊!你哥是那么好找的吗!”男人忽然无奈,“钱是你爸欠的,现在你爸死了,我只能找你要,你说说你,读着贵族学校,哥哥是大明星,身边全是有钱人,稍微动动脑筋,找个金主养着,至于这么寒酸吗?”
时涵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往大堂走去。
讨债的男人站在原地骂了几句,终究没敢追上来。
所有的话,时涵都听腻了。
几个月前,他确实是读着贵族学校的少爷,家里有做大明星的哥哥,几个月后,父亲的公司破产,欠了一屁股债,其中有不少小贷款公司放出的高利贷,这些人追起债来像狗皮膏药,电话短信轰炸,骚扰亲朋好友,甚至用隐私威胁,恨不得把人逼死。
这些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时涵才知道,山穷水尽的最后关头,父亲偷用他的名义借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高利贷。
手里雨伞沉重。
他又想起了杜山阑的眼睛。
空叹了口气,他快速往狭窄的员工通道里去,走进紧挨仓库的更衣室。
换衣服的时间,他听到外面有人闲聊:
“刚刚那个就是杜山阑?”
“是啊,脾气是真差,小唐太倒霉了。”
“没办法,听说以前有个服务生,故意把红酒泼到杜先生身上,想借此勾搭上杜先生,都是我们饭店的人,可能小唐被误会了吧……”
说话间,时涵换好了上下装,拉开帘子出来。
饭店服务员的西装,谈不上裁剪设计,还是将恰到好处的身材比例勾勒出来。
闲聊的两人顿时止住声。
饭店的工作算作时涵的兼职,来的时间不久,和这些同事混得并不熟。
他友好笑笑,“哥哥,你们刚刚说,小唐怎么了?”
都叫哥哥了,两个前辈没理由刁难刚来的学生兼职工,“害,刚刚他走路不小心,把红酒洒到重要客人的身上了,客人发了通脾气,现他还在经理那里挨骂呢。”
前辈压地声音,好心提醒:“那位客人是杜山阑,看着不太和善,待会要遇到,你也小心点。”
时涵心想,杜山阑刚刚不还在路边见义勇为吗?
他曲了食指,轻刮了刮唇角下的小痣,“知道了,谢谢哥哥。”
杜山阑居然在这里,今晚运气真好。
时涵加紧脚步,朝大堂里赶去,摆着巨大热带盆栽的角落里果然有个服务生,正在低头挨训:
“不想干了是不是?怎么敢把酒洒到杜先生身上!还好杜先生没和你计较,还不赶快把换洗衣服送上去!”
服务员忙不迭点头,匆忙转身往电梯口走。
时涵快步跟上,等过了转角,经理看不到的地方,自然又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小唐,这是要送去哪里?”
小唐被训得眼睛发红,委屈回应说:“送去杜先生的客房。”
时涵轻轻微笑,“我去送吧,正好顺路。”
小唐遇到救星似的,“那麻烦你了!我正担心杜先生见到我会不会再发脾气,你去的话应该没事,不是你把酒泼到他身上的。”
他不忘嘱咐:“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把衣服放下就走,小心他迁怒到你头上。”
时涵接过盛放衣服的托盘,“我知道了,你去整理一下吧,一会还要接待别的客人。”
小唐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多谢,那我走了。”
“嗯。”
电梯直达六楼。
这里整层都是供客人休息的房间,走廊通铺三厘米厚的绒毯,踩上去没有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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