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240)
班上的同学按年龄分了小团体,他们在低年级这一拨,起初他不太想加入,是看到顾允醉加入了,他才加入。
不熟的时候,顾允醉让人觉得清高,一熟就开始讲笑话。他时常觉得顾允醉讲的笑话很蹩脚,毫无笑点。显然大家和他意见一致,为了顾全顾同学的面子,才捧场笑一笑。
顾允醉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没有发现。后来有一次,小团体里唯一的女生笑得太假了,顾允醉才知道自己讲的笑话根本不好笑。
“你们这样不诚实。”顾允醉还为此发了脾气,后来写了个攻击程序,把大家的作业都破坏了。
柳至秦记得初二的暑假,和顾允醉一起参加了计算机夏令营,约好初三冬天一起参加全国竞赛。但是初三开学后,大家再一次聚在理工大的竞赛班,顾允醉和另外两个同学却缺席了。
那两人是因为无法兼顾竞赛和中考,中途还回来和他们聚过一回,但顾允醉却是直接消失,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不见了。
第130章 夺生(02)
顾允醉的失踪牵扯到发生在凤兰市的一起失踪案。
派出所的资料显示,16年前,家住兰祁街的顾永哲莫名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刚满15岁的儿子顾允醉,以及13岁的女儿顾风琴。
顾永哲老家在凤兰市下面一个村子,妻子过世后,为了拉扯两个孩子,便来到城里,凭力气在映安机械配件厂当保安。
保安工作辛苦,顾永哲为了攒更多钱,基本上就住在厂里,是加班最积极的一个。然而当年8月26号,同事想和他换班,却怎么都联系不到人,后来找到他家里,敲门也没人应。
他有两个小孩,这事同事们都知道。大人不在家,小孩子总应该在。同事觉得奇怪,把这事跟保安队长说了。大伙分头找,始终找不到人,只得上派出所报了警。
顾永哲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了,派出所也不知道怎么调查。那年头侦查技术不行,街头巷尾也不像现在这样全是监控设备。
后来民警进到顾永哲家里,发现没有任何被破坏、抢劫的痕迹,生活用具都整整齐齐放在该在的地方,两个小孩的房间也没有异常。
这看上去就像一家人将家收拾好之后一起出远门,不久之后还会回来。然而他们的衣柜里却放着不少夏天的衣服——当时正是夏天,他们也许根本没有带走换洗衣服。
这一点在顾永哲同事处得到证实,大家都说,顾永哲就这些衣服,不在的只有一件旧衬衣。
别说在当年,就是现在,失踪案也很难侦查。派出所查了半天,因为有别的案子,再加上顾永哲没有家人来催促,这起失踪案就搁置了。
“顾允醉在凤兰市有合法身份,他后来怎么会成为‘银河’?”花崇双手抱在胸前,“他成为‘银河’,那顾永哲呢?”
柳至秦说:“可能性太多,不过假如顾永哲的真实身份就是我们目前了解到的保安,那他大概已经遇害。”
花崇皱了下眉,“那假如他另有身份?”
“我们已知的是,‘银河’这个犯罪组织,至少10年前就已经在R国活动了,10年前绝不是它的起始点,当时这个组织就有一大批精通网络的人。”柳至秦道:“而顾允醉失踪于16年前,失踪之前,他在计算机上的天赋就已经显现。”
花崇说:“你意思是,‘银河’是因为看中了顾允醉的天赋,想将他招为己用,所以带走了他?又因为顾永哲阻止,所以杀害了顾永哲,可能还有顾允醉的妹妹?”
柳至秦点头,“我觉得这是最容易想到的一种可能。年初查‘银河’时,有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银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精通网络的人,它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我刚才的假设接近真相,那就说得通了,这个组织最初的头目,至少是头目之一,对计算机非常热衷,他在大范围地寻找这方面的天才,遇到像顾允醉这种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又异常忙碌,就直接将人带走,进行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训练。”
花崇神色忽变,定然地看着柳至秦。
柳至秦愣了下,“怎么?”
花崇深吸一口气,“我在想,假如真是这样,那我遇见你这件事就很不容易。”
柳这秦起初没听懂,明白过来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既为被他忽视的一种可能,也为花崇刚才说的那句话。
在做“银河”组织寻找少年天才这个假设时,他忘了将他自己也算进去。在凤兰理工大学的计算机竞赛班上,他与顾允醉旗鼓相当,连老师也说不清他们谁更优秀,谁更有潜力。
那么他与顾允醉应该是同时被盯上。
“银河”寻找的不仅是天才,且是容易被悄无声息带走的天才。倘若天赋异于常人的天才生在一个富有、成员众多的家庭,他们大概率会放弃这个天才。
他们带走的更可能是那些缺少监护的天才少年。
顾允醉至少还有父亲,而他才是真正的无父无母。即便兄长再怎么爱护他,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也没有在他身边,要上学,还要打工,他是被兄长拉扯大的。
对“银河”来说,他也许比顾允醉还容易下手,算年龄的话,他也比顾允醉小一点。
然而最终被带走的却是顾允醉,他则好好地生活在这座城市,对擦肩而过的危险毫无察觉,直到最终离开这里,先是考入军校,然后凭借在计算机上出众的能力,成为信息战小组的核心成员。
是什么偏差造成他没有被带走?而有父亲的顾允醉却被带走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兄长安择的身影。
安择很忙,但一有空就去学校接他放学,能待在家里的时候一定不出去,尽量和他一起吃饭。
他没有父母,兄长就是他的父母。
他与顾允醉在天赋上相差无几,很可能是兄长在无意中将他救了下来,让他不至于成为那个被犯罪组织最终选中的人。
“银河”不带走他,关键不在于他,在于他的哥哥,安择比顾允醉的父亲更加尽责。
两人都沉默下来,片刻,柳至秦长吸一口气,打破此间的安静,“按照这种假设,我可以理解顾允醉为什么会针对我。我和他本来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如果留在顾永哲身边平安地长大,也许将和我一样,成为警察,即便不是警察,从事的也应该是计算机方面的工作。”
“但是他的人生被‘银河’彻底破坏了,他失去了父亲,也许也失去了妹妹,在‘银河’的培养下,他甚至失去了自己。他成为一个犯罪高手,‘银河’新的头目,但他偶尔回忆起当年的事,就会想象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会是什么样。”花崇道:“你成了他与自己对比的参照。他一定非常清楚你的家庭,他想过,为什么被选中的不是你,偏偏是他?”
“他跟我说过井水不犯河水,他的确早就关注到我了,只是没有必要对我做些什么。”柳至秦走了几步,坐下,“我参加追踪‘银河’的行动,这彻底激怒了他。”
花崇跟着走近,站在柳至秦腿边,右手勾住柳至秦的下巴,凝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我刚才走了好几回神,总在想,如果是你被带走……”
柳至秦握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
花崇很快恢复冷静,随手翻起桌边的资料,声音比刚才多了一分克制和严肃——他这样说话的时候,给人以威严的感觉,柳至秦格外着迷。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顾永哲并不是受害者。”
“顾永哲的身份现在看来没有太大的问题。”柳至秦道:“他是普忠村的农民,妻子在生女儿时因为难产过世。妻子离开后的第二年,他来到凤兰市。但这仅仅是资料上的信息,当年想在一个人的身份上做文章,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技术的限制,我们现在倒回去查,查到的也只是一笔糊涂账。”
花崇说:“所以顾永哲不一定就是真正的顾永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