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216)
“那这老板可能是以前老板的儿子。”花崇说。
柳至秦想了想,“应该是。”
落座那会儿他下意识看围裙男人,并不是因为花崇之前盯着人家看,是因为取餐的时候他和男人的视线对上了,一时间他觉得对方有点眼熟,而对方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异样。
他琢磨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花崇这一个解释了。
当初他来这儿买奶茶时,的确见过老板的孩子,还有老板亲戚家的孩子,他们有的比他大,在店里规规矩矩当帮手,有的和他差不多,帮手当不成,就黏着老板要喝奶茶吃蛋糕。
他们班上老有人说,要自己家里也有亲戚开奶茶店就好了,天天免费喝。
花崇把面包解决完了,说反正都来了,奶茶提着太重不方便,但长条面包可以多买几个,打包回去给大伙儿分着吃。
柳至秦就端俩木盘陪他。
最后两人把店里所有面包都买了一份,放在吧台上结账。
因为在凤兰市的文化区,周围不是大学就是初高中,顾客八成是学生。学生很少有这么壕的,一买买这么多,而且若不是搞聚会,也没必要。收银员一看就惊讶了,连忙叫来旁边的同事,小声说着什么。
店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小年轻们还特别吵,但花崇还是听清了,他们在商量送他这豪气顾客一份小礼物。
不一会儿,围裙男人走了过来,拿着一个小纸袋,双手递到花崇面前,笑道:“谢谢惠顾,这是送您的礼物,祝您愉快。”
花崇买面包也不是为了礼物,但别人送了,他也不好不收,接了过来,“谢谢。”
纸袋有点重,里面装着的是一盒“海山茶”糯米糍,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电子玩偶,和店门口那个三米多高的一样,都是“海山茶”设计的吉祥物。
电子玩偶装在透明礼品盒里,花崇拿出来看了看,没拆封。
面包看着轻,但买太多了还是重。两人各自提着一包,花崇还拿着那个礼品纸袋,本来还想原路搭地铁返回,可这时离下班高峰期不远了,在地铁上挤来挤去,人被挤着倒没什么,把松松软软的面包挤结实了,那就太可惜了。
最终柳至秦拦了一辆出租车。
海梓回去睡了一觉,到傍晚时已经精神了,看到一大堆五颜六色的面包,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想要什么自己拿。”花崇买的时候不觉得,拿回来才发现买太多了,这种现做现卖的面包保质期很短,如果不赶紧吃完就浪费了,他们特别行动队六个人肯定吃不了这么多,他跟柳至秦下午吃了两个,已经有点腻了,一会儿他得给孟队送些去。
海梓挑了几个,然后看到了桌边的透明盒子。
花崇对玩偶没兴趣,柳至秦就更没兴趣,一直没拆。
“海山茶”显然是学了大城市里的网红饮品店,不仅开发奶茶,还设计代表店铺形象的玩具,店里摆了不少,可爱,做工也不错,有点小贵,但很受学生们欢迎,像花崇这样面包奶茶买得多的,就会得到一个。
“这什么?”海梓将电子玩偶拿起来,好奇问:“你俩还玩这个?”
花崇就解释了下。
海梓问:“那你要么?”
花崇笑道:“你喜欢就拿去。”
海梓不客气地收下了。
花崇本来打算让大家休息到明天,养精蓄锐,再投入易茗和第一起半截女尸案的侦查。但晚上大家都跑市局来了,有海梓这种睡够了的,也有听说有面包,跑来分面包的。
许小周分了最多的面包,有点感慨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花崇点点头,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前阵子特别行动队除了他,都去方龙岛了,凤兰市这边就留了他一个人跟易茗的案子,心理负担有点重。
“来,我的奶油草莓送给你。”海梓说:“许哥辛苦了!”
“去你的。”许小周往他椅子腿上踹了一脚,“那是你的奶油草莓吗?”
海梓大言不惭,“花队送我了,就是我的。”
许小周说:“那你把那个送我。”
海梓一看,许小周指的是电子玩偶。那不行,其他都能送,这个不行。他有集麦当劳肯德基玩偶的习惯,家里一大堆,套餐买了吃不完,就让裴情吃。
许小周也就随便开个玩笑,逗逗海梓,他才不稀罕什么玩偶,他的宝贝是他手机里的那些爽文。
去方龙岛之前,柳至秦专门找许小周交待过调查方向:重点一个是“野生”工艺店,凶手或者分尸者很可能是“野生”的客户,在那里购买过经二次加工的木料;
另一个重点是康生。至少在当时,作为追求者的康生是易茗人际关系网络里疑点最大的一人,他在易茗家中偷拍易茗,角度猥琐,并且打印了上百张照片。易茗遇害的时间段里,他没有不在场证明,此外,他几乎每天都会“骚扰”易茗,可在易茗出事之前,这种“骚扰”突然中断了。
再有一个重点就是当年的传销案,这一点和案子的联系是最浅的,易茗大四时可以说是意外掉入传销陷阱,当时她急于摆脱家庭,离开她应该恨,却又无法真正去恨的母亲,加上在发现父亲因母亲和舅舅而死之前,她一直是个被家庭保护得很好的女孩,易氏海鲜煲在旻前县的红火程度令她衣食无忧,当同学都住在学校宿舍时,她在校外租了房,成长背景让她对社会的险恶认识不足,轻易成了传销组织的目标。
但即便传销这条线一直没有进展,许小周也不敢轻易放下,因为第一名被害人的身份至今没有查明,假如第一名被害人也曾经掉入传销陷阱呢?
花崇处理张熏儿和陈舒的案子时,并没有彻底放下半截女尸案,易茗的一些行为他已经梳理出缘由。
从大四开始,易茗就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她无法去告发生她养她的母亲,可也无法原谅母亲,她只能让自己远离,靠自己生活。
但长久以来,她缺乏独立的能力,专业技能也差同学一大截,勉强找到工作,勉强像一个正常人立足于社会,可她心里清楚,那都不是她要的。
她或许认为自己活得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她一直想要改变,却缺乏改变的勇气。终于在今年,她下定了决心。
她的父亲对母亲来说是个罪人,但对她来说不是。小时候,父亲教她画画,她喜欢画画,高中时甚至想去上补习班,将来考美院。
但母亲不允许,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么强硬地拒绝她的要求。后来她读了不喜欢的专业,再后来,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允许她学画画。
因为父亲喜欢画画。
她在职场摸爬滚打,时间越长越觉得没有意义,看不到未来,辞职等于破釜沉舟,追逐自己的爱好也好,潜意识里报复母亲也好,她想要重拾爱好,用画画来养活自己。
她开始学习基础,在微博上靠画热门作品的Q版宣传自己,其间向美术相关的公司投了很多简历,有凤兰市的,也有绸城和省会的,只要有工作机会,她就离开凤兰市。
可是希望一次次落空,她那些Q版以及她过去的工作经历不足以让她找到一份画师工作。
她的存款渐渐变少,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就很难养活自己了。她开始着急,不得不将简历投向与她专业对口的公司。
可有公司愿意要她,她又不想去——去了不就又过回以前的生活了吗?
在最迷茫的时候,她在银行认识了康生。她知道康生在追求她,但她从来不给康生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并不喜欢康生,她对康生的言行——叫康生到家中来,穿睡衣迎接,大半夜让康生送食物,回复敷衍但不会不搭理——可看出,她确实在利用康生。她或许将康生当做了一条底线,如果她真的在美术这条路上走不下去了,那么还有这条底线兜着她。
康生在发现自己在易茗心目中的地位后,很可能因爱生恨。他的嫌疑确实是最重大的。
可还有一个细节,易茗遇害之前,正在家中看漫画,她是主动从家中离开,离开时没有任何异常,家里的水电都通着,垃圾没有处理,各种迹象表明,她认为自己只是出去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