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柯被喊来围观时,这只小蜘蛛正奋力迈动自己丁点儿短的腿,努力奔向自由的前方……然后被寰抓了个正着,八爪朝天划拉了一阵,“吧嗒”一下装死了。
“……”
房间就像装死的机器小蜘蛛一样安静。
两个人沉默片刻,同时抬头,看向头顶的灯。
“……”灯泡可靠地、稳定地散发着暖光。
康柯:“……巴尔德。允许你在疗养院内保留部分能力,是为了省电的。不是为了方便你偷窥的。”
灯泡不甘心地闪了两下,在康柯暗含威胁的晏晏笑意中“啪”地熄灭。
寰“哗啦”一声拉上遮光窗帘。
康柯揉着眉心在床边坐下时,再度升起了久违的“无痛带多娃”的错觉,就连他对寰说出的第一句话都如此具有家庭气息:
“拿纸就拿纸,你撕小孩儿的作业做什么?”
屋子里漆黑一片,一双手摸索过来。
最开始的还只是看似目的正经地摸寻方位,后来就变得肆无忌惮:
“你的那张纸呢?说好了同时交换。”
康柯同样不客气地将手探进对方侧腰的口袋,翻找时指尖压过那截劲瘦而有力的腰际,因为绝佳的手感而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多流连了几番:
“外套内侧,胸口口袋。”
那双手立刻落在他的领口,挑开军礼服上端的纽扣;他的手也在对方的指引下,紧贴着那截绷紧的侧腰抽出口袋,探入更下方的军裤侧袋里。
黑暗无光,密闭环境,仅有自己。
这三组关键词,似乎共同构成了一个隐秘而安全的环境。
于是他们没人在意自己凌乱的衣着是否得体,东倒西歪互相压靠的身体是否失态,只放松地纠缠在一起,展开纸张,摸黑觑向上面的字:
【卧底】
“……”两人一时间盯着完全一致的纸条再度陷入沉默。
就……怎么说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毕竟是同一个人,怎么不能想出同一种计划呢?
“卧底是谁?”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不约而同地微妙停顿,又不约而同地提出同样的质疑:
“你这卧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卧的?”
一句相同的问话解释了所有。
很明显,这两位都早早铺下了暗线,目前熵增身边已知的卧底就已经有三个,再来一位都能在熵增眼皮子底下凑一桌了。
两人保持着纠缠的姿势僵持片刻,寰爬开去找新的纸,康柯绿着脸从床头柜中摸出两根笔,摸黑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和寰左右手交换。
寰的字条上写的是【鬼界】。
康柯的字条上写的是【死人】。
与此同时,雅威的病房里。
“……艹。”
一句忍无可忍的粗口终于响起,发声者道出了其余同伴们的心声:“这写的什么哑谜??”
都拉上窗帘关上灯了,难道不该说点敞亮话?
如果此时康柯来查房,就会发现自己所有的员工集体翘班了,扛着锄头、抱着水电焊箱挤在他养父的病房里。
而之前始终处于沉睡状态的雅威,此时正保持着清醒状态,非但清醒,甚至还能分享神视的能力。之前那张检测报告,可以说除了失忆,没一处是检测对的:
“你们说,这两个都是我的儿子?”
老父亲的身份能令人的关注点歪到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方向。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关心院长打的哑谜,只有老父亲关心他的两个成年儿子,好好的谈情报为什么会躺到床上,为什么要以这种姿势纠缠在一起。
“噢别担心,”雷文安慰,“是养子,没有血缘关系。”
系统跟着安慰:【我特意查过了,自恋癖最多算是有病,没有违反公序良俗。】
雅威:“……”
完全没有感受到安慰!!
脆弱的老父亲瞬间不脆弱了,行动敏捷果断地从床上翻身而起,在员工们不那么诚心的“哎哎哎千万别去”,实则应当理解为“好好好快踹开房门”的阻拦中大步流星走到院长室前,一掌拍碎本来就不那么结束的红木门: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当光再次泄入房间时,死装也跟着回到了两人身上。
康柯和寰几乎在房门被撞破前同时弹开,众人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时,只能看见两道温和斯文的身影端庄地坐在床的两端。
寰不紧不慢地收着床上那两张就算不收,也没人能看出什么意思的纸片,语气中暗含谴责:“进门为何不先敲门?何等失礼……”
康柯则惊喜于雅威的清醒:“你醒了?看起来……还挺精神?”
雅威狐疑地打量两个儿子整洁到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衣裳,一丝不乱的长发,由于没有过往的记忆,不知道两个崽在死装这一领域上如何出神入化,于是产生了自我怀疑:
虽然刚刚用的能力应当是能洞察世界,但他没有记忆,万一用错了呢?万一他看的是什么幻觉,或者噩梦呢?
雅威像怒气冲冲闯进儿子房间,以为儿子在看管制片,结果却是在看微积分的老父亲,在儿子们谴责的目光中生出几分尴尬:“你们……呃。”
他定了定神,急中生智:“你们刚刚收起来的那两张纸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鬼界、死人?
系统在康柯的凝视中心虚地往雅威怀里一藏:“局……局长的神力还在呢,祂可以替我设下防护,不用担心泄密啊!”
康柯捏了捏鼻梁,倒是没再拒绝系统:“他在鬼界放了块切片,被熵增主动招安了。”
“但这也只能让熵增确信这个切片有忠于他的理由,并不能让他完全放下戒心。”
寰毫不吝啬对于自己半身的赞誉:“院长的办法更好,他想迫使熵增亲自动手,创造一个死人,只有这样的死人,才能让熵增不会保持戒备。”
“……?”
员工们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清楚的?”
“什么创造死人?和卧底什么关系?”
“难道是我智商不够吗?听不懂稍微跳跃一点的故事?”
雅威抬起手,他的形象和气质就很有贤者般的威严,一下收住了员工们的窃窃私语。
他蓝得像海的眼睛看向康柯:
“他们说,你并非人类?”
“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但我如果抚养过你,应当教授过你如何‘去自我中心’。”
“向另一个个体讲述故事时,你不应当预设自己了解的情报、心中掠过的思考——”
“……不必一一说出口,对方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康柯的眼底掠过一丝怀念:“你的确教导过我这一点。”
雅威眼中带着鼓励:“你可以向你的同伴们重新解释这两张字条。”
康柯很吃雅威这套,寰则恶寒地打了个寒颤撇过脸。
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事实:面对恶意时,他们享有着同样的思维;而面对善意时,寰显得更加无所适从。
但他仍然坐在原处,没有走开,垂着眼睫拨弄手掌心中的那两个纸团,听康柯将自己的思维尽可能地拆解开,一一向并非自己、因此无法心有灵犀地理解自己的旁人叙述:
“羌古说过,每一次地裂出现,都是因为不同世界间发生冲突。”
“这听起来不像天灾,更像是有意识地阻止不同世界观拼合引起的冲突。”
一旦放慢了节奏,哪怕是系统也能跟上康柯的思维:【谁会想阻止这种冲突啊……还得有这样的能力——嘶,寰?】
康柯微微颔首:“之前寰也解释过一句吧,地裂连接着鬼界。再加上我问寰‘卧底是谁’,他写得答案是‘鬼界’,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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