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老的东西了,放到今天都没丢。
浮于表面的完美家庭,空有赞叹的耀眼光环。他们都太有个性与抱负,不会被任何事物束缚。
大概,只有陆准扶着陆听寒的手切开蜥蜴的外皮、黑血迸溅时,只有虞轻眉把几个新奇玩意带回家时,这个家庭短暂地存在过,再之后,三条线奔赴不同的远方。
陆听寒看着时渊说:“我讲过了,我的故事一点都不有趣。对我来说亲情无关紧要,可以被其他感情取代。”
时渊问:“比如说什么呢?”
“比如信念比如友情,比如喜欢一个人。”陆听寒把书放回书架,“时间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关了灯,躺在床上,时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弥补一下那丢失的亲情,于是小声喊:“陆听寒,陆听寒。”
陆听寒:“嗯。”
时渊问:“我可以做你的爸爸吗?”
陆听寒:“……”
时渊以为他没听清:“我可以带你去城外玩,可以让你看怪物,我还可以……诶?”他被陆听寒压着脑袋,直接摁进了怀中。
“别说话,睡觉。”陆上将冷酷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当不了爸爸,没办法超级加辈,时渊只好遗憾睡着。
第二天,他去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听见林叶然在骂人。
林叶然的脾气不好,做事一板一眼的,经常揪着细节不放——优秀员工时渊也被他骂过,理由略微不同,是时渊不小心拿走了钥匙把他反锁在办公室里2小时。
黛西拨了拨漂亮的金发,说:“林先生最近脾气不好,你可别招惹他了。”
“为什么呢?发生什么了?”时渊问。
黛西说:“因为有个人的忌日快到了啊,你不知道吗?他……”电话响了,她快速接起来,“您好,这里是风阳城心理咨询热线,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时渊工作到中午,一通长时间的电话拖住了他,让他没按时下班。
他在座位上吃了压缩饼干,突然想起,昨天在21楼遇见的老头。老头笑眯眯地说,可以再去找他。
时渊咽下最后一口饼干,坐着老旧的电梯,一直到21楼。
这是4号高塔的最顶层了,依旧静悄悄。他沿长廊走了一会,看到一块金属牌:【异变者福利中心】
他敲响了门,几秒后,白衣工作人员“唰”地一下拉开门,打量他:“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时渊说:“您好,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他,“名字是什么?你有提前预约吗?”
“没有。”时渊比划着,“我在找一个老爷爷,他大概这么高,头发全白了。”
工作人员打断他:“你要先预约,我们这里不对外开放。预约表在2楼填写。”
时渊有些失望。工作人员刚要把门拉上,就听见一道惊讶的声音:“时渊?你怎么在这里!”
门又被拉开了,王妤就站在他面前。
多日未见,王妤瘦了、黑了,但依旧神采奕奕。
时渊也很惊喜:“好巧啊,我在这里的8楼工作。你呢?”
“我不做战地医生了,留在了福利中心。”王妤解释说,“我现在负责异变者的治疗。”她又把门拉大了一点,“真是太巧了,你进来吧。”
时渊走进福利中心。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老人坐在一起打牌,几个在打几个在看。他们都被感染过,都有怪物的特征。又走了几步,玻璃窗之后是游戏场,异变者孩子们上蹿下跳,不断尖叫。
王妤说:“这里都是后遗症特别严重的人,有些身体不好有些精神不稳定,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我们负责缓解压力,给他们一定的治疗,更加严重的就只能送去医院了。”
时渊打量周围。透过一间间小房间的窗户,他看到有人闷头画画,地上满是笔墨涂鸦出的怪物,有人对着一根断了线的电话哭诉,一问一答,有模有样,还有个孩子在拉二胡,吱吱呀呀难听极了。
“这里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王妤边往前走边说,“有些人可能会被吓到,觉得跟精神病院一样,但这些人没得选,严重的感染后遗症会影响行为和思想,我们要用平常心去看待,这里可是唯一会管他们的地方了。”
时渊问:“那我说的老爷爷,也在这里吗?”
王妤回答:“你说的应该是邬正青老先生。他住在福利中心,房间在最尽头。但今天你可能没法见他了,他刚去医院打针回来,正在休息。”
他们停在最尽头的房间。
透过小小的玻璃,时渊看见身形瘦小的老头躺在小床上,紧闭双眼。床头柜放满了药瓶,墙上挂着星星装饰物和宇宙的海报,而一旁的桌子上放了一堆的星球模型,有大有小,分外精致。
他说过,他喜欢宇宙。
王妤说:“邬先生以前在宇航中心工作。”
时渊:“宇航中心在哪?”
王妤回答:“最后一个宇航中心在岳临城,后面在铁城有临时基地,最后连铁城都不在了,航天计划彻底失败。他从铁城逃难过来风阳城,还带着这些海报和模型,他感染后遗症很严重,加上……很固执,每天都在念叨什么太空什么宇宙,领导就说让他直接住在这儿。”
她看了眼屋内:“他到今天都相信,只要能回到铁城,人类就可以重返太空。他年纪大了,又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他的话你听一半就好,不用当真。”
时渊临走前,预约了下一次来的时间。
“我还是想和邬先生谈一谈。”他说。
“那当然没问题。”王妤笑道,“时渊,见到你真高兴。”
下午时渊回到岗位,听黛西讲了林叶然的故事。
“其实就一句话能讲完的故事。”黛西缓慢眨动眼睛,“他以前的男朋友,是那位很年轻的严歆上尉。严歆很受陆准上校的赏识,在铁城是他的左膀右臂,后面铁城沦陷,严歆和其他人一样死在那里了。林先生最近心情不好,也是因为快到严歆的忌日了。”
“原来是这样。”时渊说,“我明白了。”
他才来风阳城一个多月,好像处处都能听到铁城。
两座城市的联系本就紧密,加上铁城需要人手,大部分人都是从风阳城调过去的,它们息息相关、不可分离。
铁城的军工厂密集,枪械弹药、飞行器和机器人、临时航空基地……它的战略意义不言而喻,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防卫它的军队更是钢铁洪流。可惜,联盟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没能守下来它。
风车时刻转动,太阳能板分外耀眼,但不论能源塔再怎么储备资源,城市再怎么欣欣向荣,铁城依旧是风阳城的一道溃烂的疤。
有些创伤是持久的,钝痛的。它不会好转。
晚上,ii级警告响起,众人躲进了地下避难所。
时渊在逼仄的环境中,又想起陆听寒的家人。陆听寒说,他完全不在意童年的经历,时渊却开始怀疑那会不会也是一道疤,只不过它结痂了,不会再疼。
他纠结了一会,想不出答案,只好掏出那本数独来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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