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第12章 征鸿12
杨寻云在离开实验楼时,就看见林驿桥和席雨眠背着书包一起往校门口方向走,她本来以为他们俩到校门口就会分道扬镳——她以前看到过席雨眠就是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公交车站坐2路公交车回家的,而林驿桥一般是往将军路方向走的。
她慢慢跟在他俩身后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因为碰到了林驿桥而窃喜。
杨寻云家住得离学校很近,是属于中心城区的学生,她每天放学走路回家只需要十分钟,她父母是附近的双职工,她家就住在将军路上。她知道林驿桥会穿过将军路去汽车总站坐车,所以她想等席雨眠一会儿在公交车站坐上公交车以后,就走快一点,也许能和林驿桥一起走上一段路,说几句话。
但是没想到两个男生一起进了门口不远的杂货店。她故意在另外一家店买了点零食,等他们出来。
可是他俩出来以后,席雨眠不但没有去公交车站等待2路车,反而搂着林驿桥,俩人一起往将军路的方向去了。
杨寻云跟在他俩身后,一开始还祈祷席雨眠这个橡皮糖快点离开林驿桥,到后来发现二人依旧勾肩搭背往前走,一秒钟都没分开,还时不时对视不知道在笑什么,直到她快到家了,他俩还是往一个方向走。这时杨寻云才醒悟过来,莫非席雨眠要跟林驿桥回家?
这个可怕的想法一冒出来就停不住了。她过了家门都不进去,一直偷偷跟在他俩身后大概五六十米的地方。一路上她还不断安慰自己:有什么呢?朋友之间去对方家里住很正常的,王诗帆和路瑶不也常到她家住?
可她没办法心平气和。她真的不理解林驿桥和席雨眠的友情基础在哪里。林驿桥和其他室友关系好,她也知道,吕明就算成绩很差也不影响他们室友间的感情,她也了解,可是这个席雨眠,不知怎么的,杨寻云就是一看到他就难受。
她总觉得林驿桥对席雨眠太不一样了。如果他对他像以前的室友那样,她也还好。
可是林驿桥哪里用这种眼神和笑容看过他那些室友呢?
杨寻云看到前面两个人笑成一团,心里别提多憋闷了。
上了坡,经过烈士陵园,又下坡,果然,他们的目的地是汽车总站。
杨寻云亲眼见到席雨眠跟着林驿桥上了去往万里乡府的公交车。她转头走回将军路,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两名男生完全没觉察刚才有女孩走在他们身后跟了一路。他们上的那辆巴士介于小巴和中巴之间,勉强算中巴,很是破旧。去万里乡的公交车是从差不多十年前开始运营的,这么多年没换过车。但是林驿桥记得他小时候和奶奶出城时是坐不起公交车的,那个时候他们坐的是三轮摩托车。一辆很小的三轮摩托,车后有个棚子,里面可以坐得下五六个大人。进万里乡都是弯曲的山路,后来他们经常听说这种三轮摩托车翻下山崖的事故,爸爸就不让他们坐这样的交通工具进城了。
小时候极少进城,因此坐在狭窄的三轮摩托车后棚里的回忆都是特别开心的。
这个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去万里乡,车上只坐了他们俩。他们坐在公交车靠后面的位置,把书包放在地上,并排坐在一起。
“都没人啊。”席雨眠说。
“嗯。说不定只有我们两个人。”
城里回万里乡的人,一般都在周六早上出发,周日下午出来。这个不前不后的时间点,既是暑假又不是周末,还是中元节,该回家的早就回去了,傍晚是没什么人坐车回去的。
巴士开了,一路上席雨眠很是好奇,过了大泽镇,就见不到房屋和宽大的马路了,只有一条蜿蜒的山路在群山之间盘旋,车窗外一侧是山谷和溪流,另外一侧就是山壁。
万里乡是整个杂罗县占地最宽广的一个乡,然而人口却是最少的,往往翻越几座山头,才能看见一处在山头或者山脚下的村子。
乡比镇更偏僻,席雨眠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杂罗县的乡镇很多,他最远去过雁回镇,可是雁回镇看起来不过是冷落稀疏点儿的城郊罢了,和万里乡的这个样子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驿桥,你每次上学要坐那么久的车啊?”
五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到达终点,席雨眠不由问道。
“是啊,很远吧?”
“那你多久回来一次?”
“一个月。”
“那开学以后我也一个月回家一趟。”席雨眠看着林驿桥,说。
席雨眠的眼神里都不知是些什么情绪,林驿桥总是解读不出席雨眠偶尔露出的这种眼神,每当接触到他这种眼神时,林驿桥都不敢多看。
“你家那么近,没必要那么久回去一趟,你爸妈该不高兴了。”
“不会不高兴的,他们忙自己的,根本没空理我。”席雨眠转过头看窗外,“今年我的成绩,他们一次也没问过。”
林驿桥的父母也从来没问过他的成绩,对他的成绩也没什么概念。
“我爸妈也不怎么问。他们没读过高中,也不太懂。”
“那你将来考大学的话,谁给你意见?”
“他们是帮不上忙的,但我已经有想法了。”
席雨眠有点惊奇,可是也有点失落,林驿桥当然可以有想法,他一定考得上最好的大学,他只需要在那些大学里挑他自己心仪的就可以了。席雨眠就不一样了,大专可能都考不上。
“是吗?你是要学数学吗?”
如果林驿桥在数学联赛上取得好成绩,他以后说不定可以保送。
无论如何,席雨眠也不可能和他去一所学校就是了。
林驿桥摇摇头:“我不会学数学的。我想学点能挣钱也能帮家里的专业。”
“比如说呢?”
“我想做医生。”
林医生,外面太阳真好,我好想出去走走。
等你好点,我陪你出去。
席雨眠一愣,呆呆地看着林驿桥。林驿桥微笑着问他:“你怎么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忧伤席卷了他,席雨眠勉强一笑,说:“当医生听起来好厉害。”
“没什么厉害的,我奶奶生病的时候,我爸爸背着她去城里的医院,没有认识的人,在急诊科排队了很久,也没有安排到床位。我奶奶住进去几天,可是我们也没钱给她检查,她就那样走了。”林驿桥低下头说,“我看到有认识医生的人,都提早安排住院了。我就想我要是做了医生,我爸妈生病的时候,我也可以很快安排他们住院。做医生起码收入比较稳定吧,老张私下跟我说,学纯数学的话,很难找到对口的工作,做学术挣钱也少。”
“嗯,你说得对。”席雨眠呼了一口气。
老张是个从学生实际出发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劝吕明去文科班了。一班那位班主任,从来不给他们提什么意见,像席雨眠这样成绩差的学生,除了得到他几句冷嘲热讽,根本不可能得到其他实质性的建议。
想到要高考,席雨眠就心情不好。他们学校在省里也不是什么篮球强队,现在高二了,尽管今年陈教练很看好他们这支篮球队,但就算再厉害,就算能打到省级比赛,对他自己将来考体育大学也是没有什么帮助的,比赛级别实在太低了。他当年加分进杂罗中学的目的原本也不是打算以体育生的身份走到底,而是想给自己一个在重点中学学习的机会,想着高考时可以报考体育类的,文化课的压力没那么大,但是就算是这样,以他这样的文化课分数,也是绝对没办法被录取的。
“要不我帮你补课吧。”林驿桥知道席雨眠在烦恼什么,他捡起了刚才在路上的话题。
“那会耽误你很多时间,我落下太多了。”
“反正晚自习都是一起上的,你自己先多花点时间,不明白的我再帮你解答。”
席雨眠点点头。高一一整年,他都在自暴自弃中度过,不寻求帮助,也找不到人帮忙。可以说很多时候,他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听懂,而是抱着一种放弃的心态。也许这样比较轻松,假如努力了结果也很差呢?那岂不是更被人嘲笑?他考试前几天来学校晚自习了一天,就被班上同学笑话,班主任第二天在课堂上也说“有的同学平时不用功,临时抱佛脚假用功,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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