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杂罗的天黑得比较早,林驿桥从小到大没出过杂罗,一直以为夏天这个时间点是该天黑的,直到有一次听张敬说起他去年夏天去北方旅游时发现北方很多地方比杂罗天黑得晚得多。那时林驿桥心里有点羡慕——他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杂罗。
这天白天天气晴好,所以才能割稻子打谷子扬谷子,但他上车时已经开始聚集乌云了,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风刮大了,还有些雨滴扑在他脸上。
林驿桥一路往宿舍方向小跑着,这雨感觉会下大。果然,在跑到实验楼前时,雨开始变得很大。还有几十米就到宿舍了,林驿桥不想浪费时间躲雨,就冲上了斜坡。快到男生宿舍门口时,那雨像泼水似的下了下来,把他全身都浇湿了。
雨帘一片一片地从路灯下略过,暴雨的声音遮盖了夏天全部的声音——学校里除了这雨声,竟听不到其他声音,宿管小房间里时常放的山歌剧,此时也听不见了。
林驿桥抬头看宿舍,除了宿管的房间有灯,整栋楼都是黑的,难道暑假只有他一个住宿生参加了集训吗?
林驿桥很喜欢下雨天,但是今天的雨让他觉得有些寂寞。他想起家中刚收的谷子,担心爸妈来不及收,谷子湿了可就不太好了。他又想起弟弟妹妹,这么大的雨,妹妹应该会很开心吧?她也最喜欢下雨天了。但是她如果发现她的桥哥又不告而别,恐怕还得哭一场。
就像哥哥姐姐一样,长大点总是要离开家的。家里穷,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读书,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出山里,所以现在无论怎么样都得忍着,想家也得忍着。
林驿桥全身湿答答地爬到五楼,用钥匙开了门,开灯的时候发现灯没有亮——似乎停电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宿管还没有给电还是真的停电了,心想糟糕了,还得下去问一下宿管。
但是他的衣服裤子全都湿了,他想干脆洗个澡换了衣服再下去,顺便去校门口吃碗清汤粉——这么晚了,又是暑假,学校食堂就算有开放也不会开到这么晚。
听老师说从明天开始,集训班的伙食都是免费供应的,今晚稍微奢侈一点,吃碗清汤粉应该不为过吧?
林驿桥把衣服脱了放阳台,因为学校里没人,对面的实验楼肯定也没人,而且天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他就光着身子进了浴室。
杂罗中学的学生宿舍只有冷水花洒,林驿桥本来每天洗澡也都是用冷水的。张敬他们就不行了,到了冬天还得去楼下打热水上来洗澡。
林驿桥摸黑冲了个澡,拿条毛巾随便擦了一下就走回房间——他的衣服在衣柜里,刚才都没拿出来。
阳台上雨声还是那么大,房间里黑乎乎的,林驿桥在踏入房间的那一瞬间,忽然撞到了个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不仅温热,还会动,而且还在第一时间抱住了他!
林驿桥差点没叫出来,对方却先叫出来了:“小偷!”
林驿桥一听那声音,飞走的魂又飞回来了。此时对方不仅紧紧地抱着他,甚至还用大腿夹住他的腿,把他扭到床上去了。
他的力气好大,林驿桥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够大了,都挣脱不了,只好说:“是我啊!席雨眠,你快放手!”
席雨眠听到他的声音,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林驿桥?”
“嗯。”
席雨眠松开了林驿桥,有点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伤到你吧?我以为是小偷…”
俩人交叠着躺在床上,席雨眠虽然松开了他,却没完全起来,大腿还顶在他****。
这时林驿桥才发现,席雨眠好像也没穿衣服。
席雨眠的手还停留在林驿桥的腰上,这时他也发现林驿桥光着了。
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极度的尴尬。也幸亏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否则俩人大概都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不不不好意思。我刚才淋湿了,刚脱了衣服要去洗澡。”席雨眠解释着站了起来。
“那你去洗吧。”林驿桥说。
席雨眠走进浴室后很久,林驿桥的身体还在发抖,边发抖边找衣服穿上。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寒冷,还是因为刚才被席雨眠巨大的力气弄得痛了。
林驿桥从来没有和什么人这样贴紧过,还是光着身子的。刚才被席雨眠勒住的腰,两侧好像被火烫到似的,他的手简直像铁钳一样。
林驿桥也从没被人这样控制住过,他个子高力气也大,他也就没作为体型差的劣势一方体验过这种感觉。
每一次和席雨眠处在一块,他都能强烈地感觉到他们之间体型的差别。尤其是今天这种几乎是肉搏的情况——他明显打不过席雨眠。
对了,席雨眠好像是练过柔道的,难怪会把人锁得那么紧。
林驿桥穿好了衣服,指尖已经没有刚才抖动那么厉害了。此时冷静下来,他才想到这个问题:暑假大晚上的席雨眠来宿舍做什么?
席雨眠洗了澡,但是磨磨蹭蹭不好意思出来,他在浴室门口叫道:“林驿桥,你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吗?”
“在哪?”
“我床上有一套,帮我拿过来好吗?”
林驿桥在他床上摸了一会儿,摸到了他的上衣,但是没找到裤子,他拿着上衣走到浴室前敲门,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了出来。
“只找到衣服。”
“那我……我自己出去找。”
“里面黑,我看不见,你出来吧。”林驿桥这么说。
席雨眠个子大,脸长得漂亮,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冷的,让人不敢接近,可是他一说话就完全不是那种感觉了,就让人感觉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甚至有点过于老实。
他的声音比较低沉,很好听,可是语调和语气都是老老实实的。
他这样会被人欺负的吧?林驿桥忍不住想。
席雨眠穿好衣服的时候,林驿桥已经摸黑在拿出自己的钥匙、钱包和雨伞,准备出门了。
“林驿桥,你要去哪呀?”
“下去找宿管问问电的事,再出去吃点东西。”
雨势小了很多,天也没刚才那么的黑了,七点多是天黑了,但如果不是因为刚才乌云那么重,本来也不至于像深夜那样伸手不见五指。
“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还没吃饭吗?”
“吃过了。”
“那你就不用下去了,在这里等我找宿管弄好电就行了。”
“我陪你去吧,楼梯很黑的。”席雨眠这么说。
林驿桥有点疑惑,楼梯很黑和他要陪自己下去有什么关系吗?
“我刚才没弄伤你吧?你的腿……我刚才太用力了。”
林驿桥大腿的外侧是有些痛,但并没有那么夸张,如果他是担心自己能不能走路,那他有点多虑了。
“我没事,可以自己下去的。”
席雨眠还是跟着林驿桥下楼去了。林驿桥心里暗自好笑,觉得这人真是老实得过分了。
林驿桥也经常被人说老实,可他学得快,他很快就知道和他人社交的分寸了。席雨眠对人的态度就和一般城里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既然能住校,说明他也是城郊的学生吧?
“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差别实在太大了。就算是城郊的学生,和真正农村来的也不一样,但没有中心城区的孩子和他们差别那么大。
第8章 征鸿8
宿管睡着了,林驿桥在他的窗口敲了半天,他才懒洋洋地问:“干嘛呀?”
“阿叔,504没电。”
“我帮你开。”
城里几十年前都有电了,可林厝直到前几年才通电,在此之前一入夜就只能点煤油灯,不过农村人也睡得早,不需要睁着眼睛和黑夜相处太久——晚上八点前就睡觉了,早上四五点就起床了。
电是通了,但只在大屋装了电灯,其他的电器他们家也买不起。村里倒是有个堂伯伯家买了电视,可林厝太偏僻了,也安装不了闭路电视,堂伯在家外面偷偷装了好像倒过来的伞那样的卫星电视信号接收器,才能收看到电视。如果堂伯家里有人从城里回来的话,弟弟妹妹会蹭过去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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