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大雪天的不去陪着你家小相好,出来挨什么冻呢?”
玩笑归玩笑,乌影还是让开了位置,吩咐属下给李从舟弄来碗筷。可李从舟坐下来却半晌没说话,长出一口气后、忽然抢了乌影的酒囊,仰头灌下一大口。
“啊……喂?!”乌影抢不过,只能在摇摇头、由着他喝。
等李从舟咕咚咚灌下两大口,他才给周围的手下使了眼色,要他们端着锅子上别处去,他自己摸出来两只小碗,抢回来酒囊:
“我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酒,从苗疆出来我就带了这么几坛,偏你还要来抢我的牛饮。”
他端起碗轻轻碰李从舟那只,“怎么?出事儿了?”
乌影到底年长李从舟几岁,看着眼前十五岁的少年郎咕咚咚仰头喝酒,满脸还写满了愁,他也多少不落忍、想给这小主子开导开导。
记过李从舟仰头又猛灌一碗酒,转头就用直勾勾的目光看着他,轻声问出一句:“你有没有情蛊。”
“……情蛊?”乌影眉头紧蹙。
李从舟删繁就简,略去太过羞臊不好讲的部分,给乌影一顿数落云秋的不开窍——不大点人、心眼忒坏,撩完就跑,还全然不负一点责任。
乌影听着想笑,想打击李从舟,说他们这分明是两个半大孩子扮家家酒,但看素来成熟稳重的李从舟这般失落,他也就忍住了没说。
“苗疆其实没有情蛊,”乌影摇摇头,“那都是你们中原人臆想出来的,真有这种神奇的小虫子,我苗疆百姓,岂非都能情场如愿?”
再说了,要真有这种东西……
乌影自己就先用了,那等得到李从舟来讨要。
李从舟丢下酒碗,最终只是扶了扶额头,“知道,我只是一时之气。就算你真的有,我也不会用。”
真心换真心,何况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使用蛊虫,即便是出于情感的需求,本质上不也和襄平侯一样——都是在借助外力控制人心。
李从舟叹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和乌影讲正事——他准备去西北,已经写好了折子、回去就能往上递,快则一两年,慢可能要三年多才回。
“终于决定了?”乌影也收起脸上的调笑。
李从舟点点头,“不能再等了。”
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也叫来属下用苗语仔细吩咐了几句,“我会让人盯紧蜀中,继续想办法和柏夫人联络。”
提起柏夫人,李从舟也多少有点无奈。
柏夫人本姓白,是襄平侯原配妻子白氏的族人,白氏发现襄平侯的阴谋后诬陷乌蒙山上多个苗寨叛乱,将白氏和白氏的族人几乎杀了个精光。
那时候的柏夫人年纪小,被父亲藏到一只竹篓中顺金沙江而下才幸免于难,柏夫人被下游的蛮国苗人救起,隐瞒身世改姓“柏”。
之后辗转回到蜀中,经过一番精心设计后成功吸引襄平侯注意——方锦弦要的就是白氏一族的蛊术,柏夫人乔装改扮、便是正好对他的胃口。
因此不出三年,方锦弦就风风光光迎娶已经改姓的柏夫人进府。后来,在承和十八年上,柏夫人还给方锦弦生了个儿子,取名方杰。
前世,直到襄平侯联合荷娜王妃进攻到京师,柏夫人才算是放下戒备相信了李从舟,并助他们给了襄平侯最后的致命一击。
只是现在才承和十五年,柏夫人在府上或许也并没有得到方锦弦全部的信任、方杰也尚未出生,她不愿冒险与外人合作,也是理所当然。
“算了,顺其自然吧,接触太频繁、太刻意,反而害了她。”
今生许多事发生的顺序、时机和前世都不大一样,李从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总之太极湖籍库事处理后、报国寺应当暂且安全了。
剩下的,就是先全力对付荷娜王妃和西戎。
“对了,你在我身上种的那种蛊还有么?”李从舟问。
乌影点点头,不用李从舟说,就主动问、脸上的表情很揶揄,“替你那小相好讨?”
李从舟不置可否,只道:“我们都在西北,若襄平侯盯上他……”
乌影给他种的蛊能避百毒,是乌影自己养着玩的小虫子。
襄平侯狠毒险恶,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对云秋下毒手。
“我想多一重保障。”李从舟看着乌影,说得很认真。
乌影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当我家是卖蛊的,又是要情蛊又是要这要那的,“当初给你种的时候不就告诉你,天下仅此一只吗?”
李从舟也不说话,就那般认真盯着他。
乌影:“……”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是乌影败下阵来,他狠狠砸了李从舟肩膀一拳后站起来,“我去帮你讨一个!”
李从舟满意了,嘴角一扬,“谢了。”
“先甭谢,”乌影的官话讲得越来越好,甚至还能说京腔,“您老可记住了——现在你是欠着我们两个媳妇儿!”
之前他给李从舟种蛊的时候就说过,他们苗人的蛊虫难养,像是这种很珍贵的蛊虫都是准备留给未来老婆的。
最终,李从舟得偿所愿。
而乌影这边,有一位属下被揍了一顿的同时,痛失一位“老婆”。
……
岁末孟冬,十一月上。
宁王世子顾云舟主动请命远赴西北,以七品翊麾卫的身份加入了西北大营,前线传回的消息都说——
世子跻身行伍、与众将士同吃同住,遇战无不骁勇。西戎败绩连连,已经退守数十里,回到了域外草原。
就在西北捷报频传的时候,云秋的恒济解当行也算准了日子、正式开业。当铺不是钱庄,用不上敲锣打鼓大肆宣传,只让小邱到门口放了两串百响的炮仗。
不少同业送来了回礼,应当说有小钟的帮忙、云秋之前送给他们的礼物都很贴他们的心意,因此这回送来的东西也多透着各位同行老大哥的用心。
马直彻底离开了敏王府的解行,不仅全身而退,还得着王府管事主动多余给他结清的两个月月钱。
他是十月上解的身契,按理本该只得拿着十个月的工钱,但管事给十一月和腊月的都算给他了。
管事也算是在王府的老人,在马直离开时,忍不住与他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老哥哥几个走了,也不知我还能熬多久……”
马直看着门外站着的羽林卫,只能无奈长叹,拍拍老管事的肩膀。
岁末钱庄盘点,解当行却正是生意兴隆。
每年的年关岁尾,其实都是很多人最困难的时候——解当营业没两天,附近就有许多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换钱。
其中也有几件大宗:前唐的绘帖、先汉的玉兕镇、扶风南山的松烟墨和一只专门到金陵请大师定做的笔。
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皮货:狐裘、羊皮袄或貂皮帽。
皮货是穷人家最容易拿出来换钱的东西,当掉一件袄子、就能换得买肉、买面的钱,陪着家人过个和和美美的新年。
这日云秋正拢着手炉,靠坐在云琜钱庄二楼听朱先生盘今年的帐。
张勇却冒冒失失闯进来,脸色惨白:
“东家,行上出事了。”
“有件货,我们给人拿错了——”
第057章
云秋过去时, 解当外已经围了不少瞧热闹的人。
外柜的堂间里,八仙桌上摆着一碗被翻倒的茶,滚烫的茶水还冒着白烟, 淋漓的水渍滴滴答答顺着桌沿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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