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咂舌,“这太危险了。”
萧翌拍拍腰间佩剑,“怕什么,我保护你。”
沈嘉想起去年,初次随驾出宫,和陛下在田间勘察时,萧翌也说过,会保护他。
那时候他还没有小心思,那时候他只是单纯的崇拜着陛下。
“长青,别愣神了,走吧。”萧翌一句话,打断了沈嘉的回忆。
“您……”沈嘉上下打量皇帝,只见他骑的马儿背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
“怎么了?”
“您就带这点东西?”
萧翌这才发现,沈嘉居然雇了个马车停在院中。他诧异道:“我们是去通县,不是湖广,也不是四川。”
他是从过军的人,实在无法理解文人出门的麻烦。他们急行军时,一日行千里,哪里有体力带太多的东西。通常他和其他小兵一样,背上被子,就走了。
可沈嘉不同,尤其是得知和圣上一起出行,更要慎之又慎,恨不能把家给搬空。他哪知道陛下如此随意,丝毫不讲究。
“我知道,但您带的也太少了吧。”沈嘉闷闷道。
萧翌笑道:“快弃了马车,你也骑马。咱们轻装简从,早去早回。”
沈嘉闻言,只得作罢。准备了大半天的行李,也就只能带一点。
两人打马出京,一路向东,畅通无阻。沈嘉才问起:“陛下,陈公公知道您去通县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还指望他替我打掩护呢。”萧翌说道。
“微明兄是如何掩人耳目,悄悄出宫的?”
萧翌随手拿出腰间挂的牙牌,“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原来准备的如此充分,怪不得此次是低阶锦衣卫的打扮。
“微明兄,你以前也很喜欢往外跑吧。”沈嘉笃定道,“一看就是老手了。”
想了一晚上,沈嘉终于想明白了,明明是萧翌想出去看看,却要逼着自己先提出来。
果然被陛下坑了啊。
要知道,当年萧翌就算坐着轮椅,也要千里迢迢从秦州来清水县散心。
萧翌也笑了,“是啊,登基三年,都没有出过远门。”
毕竟圣驾出京,是天大的事。劳民伤财不说,文官们还不同意,要叽叽喳喳吵很久。
萧翌这回控制着马速,和沈嘉不紧不慢的骑行着。两人从下午赶路至天黑,还没有走到通县。
“天黑路难行,可附近也没有个人家借住。”沈嘉看着眼下荒芜人烟的地界,傻眼了。
还是萧翌准备充分,见状掏出了帐篷,对沈嘉道:“露营吧。”
“您连帐篷都准备了?”沈嘉诧异,没想到陛下小小的包袱里,居然暗藏天地。
萧翌却纳闷道:“那你准备了什么?”
沈嘉欲哭无泪,打开包裹让萧翌自己看。
只见里面有干粮,茶叶,换洗衣物,香囊等等物品。
“干粮我理解,为什么要带茶叶和香囊?”
“我怕微明兄喝不惯客栈的茶,闻不惯客栈的气味。”
萧翌:“……你想多了。”
沈嘉无语,默默跟在萧翌身后,想帮他搭帐篷。
可惜他从未搭过帐篷,再加上萧翌动作太过熟练,三下五除二就搭好了,他想插手都没得插。
“微明兄,你这搭得太快了,是从何学来的?”
“从军必备的生存手段。”萧翌答道。
沈嘉总是忘记,萧翌乃行伍出身,不是在皇宫里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帝。
萧翌看沈嘉一脸失意的表情,也不好总打击他,于是提议道:“你去生火吧。”
“好。”沈嘉提起了精神,生火什么的,这个他会。
很快,沈嘉抱了一堆干树枝回来,利索的搭了个火堆,拿火折子点燃了。
火焰渐渐燃起,越来越大,两个人坐在火堆旁,烤着火,吃着干粮,别提多惬意了。
沈嘉侧头看向萧翌被火光照得发红的脸,心想要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微明兄的这把剑,从不离身吗?”沈嘉发现了,但凡萧翌一出宫,总要带上这把剑。
萧翌闻言,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剑,抚摸着剑身,“是啊,它陪我上过战场,很多年了。”
原来是伴随萧翌征伐的剑,沈嘉忍不住也摸了摸剑柄,“这是天子之剑。”
“什么天子之剑。”萧翌不以为意,“我是藩王时,它便是藩王之剑。我是将军时,它便是将军之剑吗?”
“可您现在是天子,它自然是天子之剑。”沈嘉说道,“我希望,天子之剑永不染血。”
萧翌了然,沈嘉是希望天下从此无战火。他笑道:“你知道此剑何名?”
“不知。”
“它叫‘止戈’。”萧翌道,“我也不欲徒增杀伐,只希望此剑出鞘,是为止戈。”
“是我想岔了,还是微明兄高瞻远瞩。”他就知道,他所爱之人,不是无端制造杀伐之人。当年造反,恐怕除了夔王的挑唆,定有更深的原因。
“好了,我们睡吧。”萧翌吃完了晚餐,对沈嘉说道。
沈嘉点点头,然而当他掀开帐篷门帘,看到里面狭小的空间时,他后悔了。
这么小的地方,两个大男人挤一起,肯定会肩碰肩,脚碰脚,连个翻身的余地都没有。虽然他也曾和萧翌同床共枕,但当时和现在心境不同,想法不同,自然坦荡荡。
如今,则是敏感又尴尬。
第36章 雨霖铃(五)
尴尬的岂止沈嘉一人,萧翌也暗暗后悔自己怎么不多带一个帐篷,可他又怎能想到沈嘉该带的不带,不该带的装了一堆。等他钻进帐篷后,还得装出丝毫不在意的神情,随意脱下外袍盖在身上,闭目养神了。
看陛下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沈嘉微微安心。他有样学样将外袍脱下,里面只穿着白色中衣。
两人一个左侧,一个右侧,背对着背,都尽量往外睡,愣是在小小的帐篷中,空出中间的一大片。
沈嘉听着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想着陛下可能睡着了。可他失眠了,又不敢翻身弄出动静。于是沈嘉闭着眼数羊,假装自己也睡熟了。
可没过多久,本已“睡熟”的萧翌睁开眼,他内功深厚,自然察觉出沈嘉没有睡着。
一个装睡,一个装作不知道对方装睡。
两个人自欺欺人,一晚上都没睡好。
直到黎明将至,沈嘉终于熬不住了,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等他再度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本来还有些许睡意的沈嘉,一个激灵就醒了。他急忙钻出帐篷,环顾四周,心道萧翌不会出事吧。
要是陛下因自己遇险,那他难辞其咎,只能以死谢罪了。
“微明兄,萧微明!”沈嘉大喊大叫,再也顾不上文人体面,急得直冒汗。
“我在。”不远处,萧翌抱着野果子,从林中走出来。
“您、您吓死我了。”沈嘉抱怨道,“您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
“去了前面的林子,又没多远。”萧翌扔给他一个果子,“干粮太干了,吃点果子。”
沈嘉接过,感觉现在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肚子了,“您什么时候醒来的。”
萧翌很想说我就没睡着,但为了沈嘉敏感的心,他只好道:“比你早半个时辰吧。”
“哦。”沈嘉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半个时辰前睡着的。
“吃完就上路。”萧翌道,“今日还要去田里看看,争取一天查完。”
“明白。”沈嘉三下五除二吃完果子,萧翌则收起了帐篷,两人熄灭火堆,骑马离开。
在路上时,沈嘉提起了程阁老,“师傅果然不愿意,我就提了一句‘一月一查’,他都觉得太过了。”
“正常,我早料到了。”萧翌一手持缰,一手持鞭,端坐在马上。
见萧翌如此淡定,沈嘉纳闷道:“现在能瞒住,可将来想推行《考成法》,没有内阁点头,是不可能的。”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