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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283)

作者:斜阳边鹤 时间:2024-11-29 11:07:09 标签:穿越时空 科举 逆袭 权谋 群像

  会试地域抱团现象严重。

  这么一个小小波动,立马将南直与其他地方区分开来。

  地图炮炸的自然不是南直少数,而是整个南直隶。

  有人看不过眼,出言打抱不平。

  “你们懂什么?他亦是小三元的秀才。

  若不是为了泰王办案放弃入试,怎么会寂寂无名?”

  “就是!要不是他冒险助泰王一臂,陛下怎会知晓我等晋升之路,早已成某些政客揽权的资本?”

  某些政客,自然是指陈愈。

  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是。

  顾劳斯摸了摸下巴。

  感谢泰王水军,在唾弃陈氏的同时,还不忘替他抢救下如履薄冰的名声。

  这番泰王下了手妙棋。

  他以身试法,揭露科场弊端,考生们大都心存感激,连带着对顾悄也青眼三分。

  京都先后审决南直舞弊和钦天监贿考两大要案,举子们也心存幻想,希冀着泰王能亲临这科主考、能揭开柳巍背后的巨大黑幕。

  可惜直到临考,也无人回应他们心声。

  这一科,不知又有几人要折戟沉沙……

  考生们念及此,无不恻然。

  尤其曾沦为某主考“选妃后宫”的某四省。

  “哼,谢归谢,你们倒也不用如此夸大!”

  显然,外乡人依然不信顾劳斯神通,“以他读书年月,在南直或可傲视群雄,但会试一贯是江西、浙江人的天下,还是莫要托大。”

  “小生附议。”另一位抓了抓头。

  “至于授业,即便被奉帝师的那位,也不敢说一科能保弟子拿下半科,这小兄弟再神异,能神异过弟子遍及朝野的那位?”

  云鹤虽亡故数年,甚至连姓名都不许宣之于口,可仕林依旧满是他的传说。

  把这位抬出来,安庆府书生只得偃旗息鼓。

  提及旧人,举子们也静默下来。

  他们不曾经历盛世,却从小听着当年故事长大。

  太祖与云鹤如何一起打天下,又如何文武共治同享天下。

  彼时大宁,建朝不过二十多年,国力却直逼盛唐。

  百家争鸣,各显神通,儒虽为显,也兼收墨法等诸流。

  自上而下,众志成城,只为强国安民。

  高宗武功上虽略逊于太祖,亦不失为一位明主。

  若是再给他三十年……大宁何至于衰落至斯?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

  “呜——呜——”一声号角,打断众人思绪。

  搜检开始,考生们再顾不上当年,鱼贯而入。

  小林和时勇紧张得手心冒汗,捞起顾劳斯的左右手,各击一掌。

  口中还在碎碎念,“夫子护我!”

  悄哥啼笑皆非。

  颇有种现代考前大家拜春哥的荒诞感。

  卯时末刻,军卫锁院。

  柱香后,贡院开左门,一轻骑执密卷扬鞭直奔皇宫方向。

  正是刑部尚书,亲自进题御览。

  同顺天乡试一样,会试三场都有进题制度。

  每场考题拟出后,即叫知贡举官进呈皇帝亲阅。

  此行甚是顺利,神宗淡淡扫了眼题目,并无不满。

  他神色疲倦,一手扶额,又有大太监留仁小心翼翼随侍在侧,替他揉捏太阳穴。

  古稀老人须发早已斑驳,太子出事后愈发衰朽。

  孤灯明堂,形影相吊,竟有种英雄末路、巅峰凄凉的悲恸感。

  “爱卿且去吧,场内外如有异状,卿但行职权,不必事事回禀。”

  高勤深知他脾气。

  说不必事事回禀,便是要他遇事既要当机立断,又不可擅专。

  谢家急流勇退,神宗手中也只剩他这把卷刃的旧刀了。

  高勤苦笑一声,照单全收下这苛刻至极的政令。

  但内心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回程途中,异变突生。

  盛京中轴线,通往贡院的前门大街上,乌压压跪满拦路人。

  冬日天色总蒙着一层灰败之气,如一层散不去的翳。

  高勤急急勒马,原本温顺的马匹却躁动起来,原地转了数圈才安静下来。

  空气里,又是那股腥臭味。

  常年马革裹尸的人再熟悉不过。

  高勤眯着眼睛,望向乌泱泱的人群。

  他们膝下,密密麻麻都是血字。

  天空依旧飘着小雪。

  进宫时前门大街清过雪铲过冰,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路面已然又冻了起来。

  那些血书,就这样一笔一画落在石板上,被新雪冰封。

  拦马人不厌其烦,又一遍一遍重新誊上。

  高勤下马,踏上人群中间留出的唯一一条小道。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清癯中年人。

  他似是有痨症,整个胸腔如破旧风箱,连咳带喘,却还是断续而铿锵地念着所书之冤。

  “草民南直休宁顾云恩,有冤情要诉!

  大历二十四年会试前,我儿顾影晨受歹人蒙蔽,不仅毕生所学悉遭剽窃,还被反诬谋逆横死家中!歹人化用我儿《山川河岳图》作《大宁北疆图志》,从此青云平步,还请大人替我陈冤!”

  语罢,他哐哐哐磕下三个响头。

  再抬头,殷红血迹蜿蜒而下,染红眼眶,手中高举,正是破碎的《山川河岳图》。

  高勤俯身接过。

  第二位开口的,是个年轻姑娘。

  眼角眉梢,却透着老态,好似看尽人世沧桑。

  “民女南直歙县汪氏,有冤情要诉!

  大历二十四年,家父汪纯赴京会试,与柳巍同科。因撞破柳巍同前锦衣卫指挥使徐乔阴私,被报复至死、家破人亡,至今冤魂长哭、死不瞑目,还请大人还民女公道!”

  汪惊蛰女儿身,磕起头来毫不含糊。

  很快她膝前血书下,就添了一块新鲜印记,好似结状的画押。

  “此事已过去十几年,可恨民女手中并无实证。

  但今日所陈,皆是民女亲眼所见,如有妄语,便以项上首级起誓,叫我不得好死、永堕无间!”

  她攥紧手中木簪,神色中有一股殊死的决绝。

  在后面,是一个干瘪枯槁的老妪。

  她衣裳单薄,怀里搂着一具皑皑白骨,甚是惊悚。

  “民妇湖广华容县人,有冤要诉。

  大历三十年,我儿乡试迟迟未归,一年后府兵才送回他的尸首,一句舞弊绞立决就打发了老妇,可我儿向来得府县教授喜爱,才学是一顶一得好,又何须舞弊?就算真舞弊,缘何府县不见任何判书公文?”

  老妪说完,亦想磕头,被高勤身后兵卫拦住。

  尚书脸色凝重地接过老妪手中泛黄的旧纸。

  上面血迹斑驳。

  依然难掩清新俊逸的字迹。

  “污名不洗,冤情不雪,我儿绝不入土为安。”

  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

  高勤每向前一步,就有一桩新的冤情。

  百步之后,他已然听齐大历二十四年起至大历三十三年,柳巍亲历的、主考的,常科带恩科,共计五场的累累罪迹。

  波及之广,受害人之众,高勤听得都胆寒。

  这案子越深入,高勤越知不可深查。

  大宁正直风雨飘摇的时候,若是彻查此案,柳巍身死事小,动摇神宗本就摇摇欲坠的民心,才是大忌。

  杀贤良、用奸佞,无君德,在君位。

  他都能想象,这事一旦闹起来,民心集聚,神宗费劲心力压下的某些人事,必将甚嚣尘上。

  百姓只会越发想念清明盛世的缔造者,厌恶甚至反抗造成当下局面的上位者。

  或许,还会引起一场不亚于两省规模的民乱。

  可跪在人群尽头的最后一位,偏偏是方徵音。

  一个年节过去,老尚书沧桑不少,鬓角白发再也藏不住。

  他亦向着资历甚至不如他的刑部尚书跪下。

  高勤忙上去搀扶。

  方徵音推开他的手,亦坚持磕了三个头。

  “本官此行,不为自己,只替戍边的老弟徵言进言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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