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蓦然闪过谢昭诓他替嫁时候的话。
“你一定记得,谢与顾向来共奉一主,绝非外人传言那般。”
如此推算,谢首辅当算一个。
那么,最后一位,是谁呢?
第138章
想不明白, 那就不想了。
顾劳斯果断放弃,眼睛一转,“王爷既然有了答案, 是不是该我讨利息了?”
“太子殿下究竟身在何处?可有危险?”
他轻扫一眼门前明孝卫, 方才秘辛泰王既然没有刻意避人, 显然宁云早已知晓。
如此再回想他的失踪, 就很不简单了。
提及宁云, 宁权又叹一口长气。
脸上也露出些怅惘来。
“宁枢并无帝才,却能尊享帝命。
他这个儿子,温润仁泽, 空负仁君之象, 却没他爹那般的好命。
偏偏宁枢还不认命, 无论如何不愿还政。
他想方设法替太子保命, 哪怕龙脉只剩大宁这一条,他也照样敢动心思。
在这件事上, 他几乎已经疯魔,压根就不怕坏了国运。”
顾悄不由想起谢昭与神宗的交易,以百年国祚换他性命无虞。
这些零碎线索串起来, 叫他细思极恐。
“好在宁云明理,以死辞受。
无奈之下,宁枢只得退而求其次,信了方士的鬼话……”
“什么鬼话?”顾悄忙问。
“嗐,就是饲龙夺炁之术。”牛老道一甩拂尘, 一边摇头一边痛苦脸。
“齐云山那道士虽被斩了,但他还有个不成器的徒弟, 靠坑蒙拐骗在外头也有些名气。
既然大宁龙脉不好动,鞑子龙脉又去晚了, 臭方士就伺机向神宗献了另一个偏门法子——再找一条龙脉。”
“江山无垠,山水绝佳逶迤奔腾的山脉不少,但能孕育龙气的地方早被太·祖断干净,龙脉何其难寻?
可方士却说,他还知道一处未被斩尽……只是要再养一养。”
“呵。”宁权冷笑一声,“所谓养,就是官逼民反。以万人怨气硬生生锻出一支反叛军,群龙见首之日,就是龙脉养成之时!”
好家伙,这野生龙脉不仅成了补品,还可以人工养殖?
顾劳斯算是小刀拉屁屁——开眼了。
“!”牛老道也觉丢脸。
“老皇帝病急乱投医,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顾悄:……
“那道士是不是人称鬼道人?他徒弟难道就是皇帝身边的佘天师?”
牛老道:“你竟也听说过?!”
顾悄:“呵,感情齐云山这道士窝就是一水的牛鬼蛇神?”
牛老道:喂,不带这么玩谐音梗的啊!
掰扯不过,牛老道苦哈哈言归正传。
“他所说养龙之地,正是江西。
此间灵山无数,干龙上接昆仑祖山,下接武夷主脉,余绪直奔南京,乃是龙气极旺之地。
加上这地界,又曾出过与太·祖势均力敌的周氏政权,几番忽悠,倒是叫神宗深信不疑。”
到这里,顾悄总算理清楚了始末。
也猜到了宁云去处。
大历二十五年,明孝太子毒发,神宗开始寻医求药和封建迷信两手抓。
一手比较常规,令谢昭、秦昀等臣子,彻查旧案追毒源研制解药。
另一手则着手研究顾悄这个成功病例,最后发现当年高宗没驴他。
玄学真的救命,可惜他顿悟得太晚,鞑靼龙脉早五年就被苏家截胡了。
于是,他又打起大宁龙脉主意。
奈何太子宁死不从,叫他在保国和保太子之间难以决断。
这时,刚好蹦出来一个道士,教了他一个挖别人墙角的好办法。
神宗自此兢兢业业填湖改势,养龙脉十来年。
很好,一朝水来,祸也从天来。
看着民乱纷起,神宗满心期待。
只要起义军里出现身负龙气的天选之子,那就意味着,龙养肥了,可以宰了。
可他哪里能想到,他的好大儿不惜以身入局,再次乱了他计划?
该说不说,湖广、江西不止是战之祸,更纯纯是人之祸。
这人间炼狱的缔造者,竟是神宗他自己。
打着为太子的名义,行的却是不义之举。
这老贼,果然当得起残暴铁血、刚愎自私四个字。
是真不适合当皇帝。
嗯,支持推翻换个新的。
经历七星续命的神展开,顾劳斯的想象力已经充分扩容。
他代入明孝处境,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猜测,“所以明孝太子不是失踪,而是死遁,为的是破这养龙局?
该不会,那个打出 ‘诛奸邪、清君侧’旗号的首领,就是宁云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这猜测震惊到,甚至连太子尊称都忘了。
“也难为你竟猜得八九不离十。”宁权颔首。
这偏门法子,一度叫他十分无语,没想到顾悄竟能一猜即中,他不由感叹,“你叔侄二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太子到安庆府前,明孝卫早已探过各地虚实。
是以府治那一声破城之呼、沿途粥铺张旗引火之象,宁云早已知晓。
可知道也无济于事。两省已成死局,他自恨无力也无法改变,一度消沉。
便是借了你的一句‘破而后立’,叫他豁然开朗。
既然两省已救无可救,不如就坏得更彻底些。
趁着流民未成气候,他带着苏训,潜入漩涡中心,亲自做了那龙首。”
当朝太子竟……竟真去卧底做了贼首。
顾劳斯瞠目结舌,可也茅塞顿开。
难怪,此前他就觉得这次民乱,前后诸多蹊跷。
寻常起义,乱民只会振臂高呼干翻朝廷。
想得出“清君侧”这等名目的,大多出自体制内。
寻常起义,初期乱民无组织无纪律,大多以烧杀抢掠为主。
可这次两省除了夺地杀贪,并未大肆抢夺府库,甚至在洪峰到时,还能主动回防卫田,这前瞻性和组织能力,一看就是leader手笔。
最异常的,便是这虎头蛇尾的结局。
这次民乱,起得势如破竹,愣是叫两省三司军卫毫无招架之力,可招安平息得也过于迅速。甚至都没同朝廷开条件,乖乖就被那三年免赋哄回去种地了。
一场暴力反叛最后以不流血的和平政变收场,绝无仅有。
他就说,皇帝一个罪己诏咋有那么大后劲。
现在再看,却是他的好大儿潜在敌后替他做了大量意识形态工作。
可是,这种“用魔法打败魔法”“打不过就加入”的流氓打法,怎么这么熟悉?
咳,宁云真不愧是他拜把子兄弟,连脑回路拐的弯都和他那么相似。
一水之隔,云山深处。
饶州三清山上。
面对同行黑衣人相似的问题,宁云大方承认,“琰之聪慧,孤确实受他启发。”
不待细说,他骤然咳了几声。
惨白的指缝中溢出几丝乌黑的鲜血,触目惊心。
苏训一把推开黑衣人,厉斥一声,“再多嘴毒哑你!”
三清群峰之巅,一道天梁,横跨东西。
天梁尽头,云雾缥缈。
松石掩映间,一间道观遗世独立。
他眺望那头,冷冷道,“你领着挑夫,就在这等着,不许跟过来。”
黑衣人垂头,委委屈屈,“好嘛,我都听媳妇儿的。”
苏训:你特么是不是眼瞎,看不见老子是男人?!
但他没有时间掰扯这些,只扶着气息奄奄的太子,蹒跚向着仙家而去。
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观前歪脖松下,几块奇石摞成桌椅。
松下三人,神色各异。
宁云虽颓败末路,却眸色柔和,清净平淡。
他拭去指尖血污,淡笑着对身侧人道“无碍”。
上一篇:从荒星走出的男人
下一篇:炮灰在70年代发大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