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里斯没有说话。
“那人是接受治疗的第二十天突然出现好转的,”伊西说,“那几天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吃了什么,我都研究了许多遍,没有发现异常。”
一个多月的时间,伊西比起刚刚出发时,变得憔悴许多,眼睛下是厚重的黑眼圈,面色蜡黄,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完全没心思收拾自己,连身上璀璨的饰品都没戴了。
“既然陛下来了,不如为翁姆波祈福,为这里的子民求求情。”旁边一个小祭司眼底蕴着希冀,法老乃神明的化身,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伊西看他一眼:“你知道为什么要神罚吗?”
小祭司讷讷,伊西苦笑了下:“若是神明的惩罚这么容易被收回,神明还有什么威严。”
言下之意,神罚是尊贵如法老也无法拯救的罪责,在过去的几任法老中不乏有人尝试的,最后都无功而返。
“陛下……”伊西看向拉赫里斯,口中苦涩弥漫。
“全面封锁翁姆波,城外建立生活区,把目前没有受到神罚的人迁过去做隔离观察,”拉赫里斯垂下眼,半晌,他说:“七日,如果寻不到办法,那就焚城。”
在场的人都是拉赫里斯的心腹和伊西信得过的人,闻言无不瞪大了眼,看着陛下那深邃俊美的脸,所有人都只觉心下寒凉,连带着身体都冰凉一片。
残酷,冷漠而不近人情。
“陛下……”有人想提出异议,拉赫里斯淡淡看向她,那人一噎,说不出话来。
伊西痛苦地攥紧了拳,她很清楚,在这种大型传染疾病面前,集体处理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拉赫里斯给了她这个权力,但她说不出口。
作为一个以救人为使命的医师,祭司,她说不出放弃病患的话,如果可以她也想坚持到最后。
她一直自诩埃及最强的医师,无人能敌,但在神罚面前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自大,无能为力的痛苦紧紧扼住她的咽喉,让她呼吸不能。
所以拉赫里斯的到来,是因为看出了她的不忍心,作为君王,他必须权衡利弊,做出抉择。
“所有接触过受罚者的人在七日后进入隔离区观察。”拉赫里斯的视线略过她,一顿,转身离开,侍卫无声地追随在他的身后。
“伊西祭司,一定要这样吗?”一个医师咬紧牙关。
也许……
伊西喉间梗塞,眼眶通红,她摆摆手:“还有七日,大家回去继续工作。”
按照现在的感染速度,七日与其说是陛下给出的最后时限,不如说是这是这个城镇能坚持的最后时间。
走出营帐,阳光明媚地洒落下来,照在人身上,拉赫里斯站在营帐门口,有人从门口经过,看到他时先是一愣。
“陛下!”那平民是常年游走在底比斯与翁姆波之间的商人,曾在出行仪式上见过比现在更为年轻的拉赫里斯。
他激动地走上前一步,想到什么又停下,“扑通”一声跪下,全身趴伏在地,声音哽咽道:“尊贵的法老,我的神明,恳请您救救翁姆波。”
拉赫里斯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鼓起两根青筋,他喉头滚了滚,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那平民没有得到回答,抬起头一看,面前的人已经离开,只能看到对方走远的背影。
“陛下,请您救救翁姆波,”他大声叫喊,“求求您。”
翁姆波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绿洲,不算富裕,但此前也是安居乐业,自从封锁后,商人被拒绝在外,越来越多的人进入隔离区,城镇内也逐渐消沉下来。
哪怕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也显得死气沉沉,死亡的阴霾笼罩着这座城镇,来往的人中神色都透着焦虑,痛苦和不安。
还有人聚在城门口,垫着脚往外看,城门高大,他们不及城门五分之一的高度,却好像是能看到什么一样,充满了期待。
翁姆波大多居民对法老长什么样子是全然不知的,但当拉赫里斯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早在神罚刚刚出现时,贵族们已经收到了消息,急匆匆地离开了这座城镇,拉赫里斯穿着简单,却也不堕了君王的威仪,矜贵气息难掩。
所以平民对于这样如同贵族的人出现在翁姆波感到很是惊讶。
一个正在眯着眼看太阳的老人缓缓转动浑浊的眼珠,有些呆愣地落在拉赫里斯的身上,口中喃喃道:“神明不会抛弃我们,神罚只惩治有罪之人,阿蒙神是公平公正的,阿蒙不会抛弃我们……”
拉赫里斯神色不变地从他的身边走过,那老人眼珠子随着他的动作而缓慢地转动,嘴里翻来覆去地是那几句话。
“阿蒙不会抛弃我们,神爱世人,我们是祂最虔诚的信徒,神明不会抛弃我们,神罚……”
-
太阳神殿中。
瓦斯安排人将沐浴送的热水送进来,等一众人离开,只自己候在太阳神殿的门口。
在这看似宁静的宫殿外,隐在暗处的暗卫便多达数十位,是暗卫营中实力最强的一批人。
内殿中,沐浴的地方只多加了一块屏风作遮挡。
伯伊推开面前的窗户,不用想,此时此刻关注着这扇窗户的暗卫不会少,伯伊瞥了眼窗外,脱衣服准备沐浴。
隐在暗处盯梢的暗卫注意到里面的人打开窗户,神经立刻绷紧,结果发现阿伊大人只是开窗透气,刚刚松懈下来,结果就看到阿伊大人开始脱衣服。
本来男人脱个衣服没什么,他们兄弟间还时常泡一个大澡堂子,但问题这是王后,法老的男人……
两个负责盯梢的暗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该怎么办。
“还是走吧,感觉陛下会不喜。”其中一个暗卫低声说。
另一个暗卫有些纠结,虽然换个位置也能看到窗口,但这算是擅离职守吧,要是出什么事情……
“你不走,那我走了。”先说话的暗卫默默换了个位置,只侧对着窗口。
后者正犹豫间,就看到了伯伊已经脱去上身的衣服,腰上被掐出来的淤青,隐隐看出是男人的指印,还有锁骨上暧I昧的痕I迹。
卧槽!
那暗卫立刻别开眼,换一个地方盯梢,陛下对这位的占有欲他们是有目共睹的,要是被陛下知道他们看了阿伊大人的裸I体,只怕要去虫谷一日游了。
先说话的暗卫嗤笑一声,那暗卫撇撇嘴,心下后怕地又往后退了些。
内殿中水声哗啦作响,瓦斯朝着屏风的方向看了眼,屏风上隐约印出人影。
他收回目光,阿伊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洁。
“瓦斯。”伯伊坐在浴盆中,水淹过他的胸口,缱I绻的痕迹在水波中荡漾。
瓦斯闻声连忙走上前两步,低垂着头问:“阿伊大人有什么吩咐?”
伯伊:“拉赫里斯的信还没到?”
自从离开底比斯,拉赫里斯每天都会写信回来,絮絮叨叨地说着每日见闻,也不管伯伊看不看,总归就是要写。
“可能是早上的大雨耽误了。”瓦斯说。
伯伊想了想,今日的雨确实很大:“你跟我说说翁姆波的情况。”
拉赫里斯的信中对神罚只字不提,只说翁姆波的人,景,物,一个花瓶都要画下来给他看。
瓦斯有些迟疑,陛下吩咐过不可以拿这些琐事去影响阿伊大人的心情,让大人操劳,更何况,阿伊大人这般聪明,保不准是想要从他这里套取情报。
“拉赫里斯连夜赶过去,想必情况严重,”伯伊笑笑,“你是觉得我帮不上忙?”
瓦斯一惊:“怎么会!阿伊大人能力不凡,哪有事情能难住你!”
伯伊嗯了声,瓦斯只纠结片刻,作为陛下身边的近随,中转司的消息一定会通过他这里,虽然陛下把他留在了王宫看顾王后,但翁姆波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
“不太好,”瓦斯终究还是违背了陛下的指示,“那边的隔离区已经扩大到半个城镇了。”
陛下前往翁姆波,这是第五天,翁姆波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是糟糕,疑似感染的人无一例外都出现了神罚的症状,隔离区一再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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