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垂落下颌的冷汗滴落在深黑剪影之中,却并未落实在地面上。
那片剪影忽地蠕动起来,近距离一看,那居然是悄无声息从晏来归体内涌出来的魇气。
那片粘稠的黑气开始向四周缓缓弥漫,但似乎也受到了天牢大阵的影响,只能从晏来归身上延展出这么一小片剪影的规模,并且随着暴露在大阵笼罩之下的面积越大,渗透出来的粘稠漆黑干涸得越快。
但即便只有这么一点,也足够有威胁力了。
要知道,晏来归如今处在天牢之中,就半点魔息都动用不得!
晏来归蓦地抬头,嗓音沙哑地喝道:“别靠过来,退出去!”
神域使神色微变,他同样看见了晏来归身下那片会蠕动的剪影,可惜当他看见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魇魔发难的时机太过巧妙。
没有哪个凡人能够在浑身灵力尽失的时候成功抵挡魇魔。
魇气顺着神域使的身体,爬至他的眉心,悄然钻了进去。
神域使的眼底闪过剧烈的痛苦,他骤然闷哼一声,捂着眉心弯下腰去,肩膀剧烈颤抖着。
地面上那一滩魇气逐渐凝聚成了一道虚虚的熟悉人影,正是泠见。
泠见跪在晏来归身边,有些心疼地想抬手擦他脸上的汗,被晏来归偏头躲开了。
晏来归垂下浸满冷汗的眼睫,他盯着泠见,沙哑道:“泠见。我欠你一条命,你如何对我都可以,但不要伤及无辜……他们不该命丧魇魔之手。”
泠见伸出的手顿了顿,随后收了回来,轻声道:“主君,这不是我的旨意。若我能控制全部的魇气,那魇魔本源的位置便轮到我来坐了。”
“……”晏来归咬牙。
神域使一只眼睛被漆黑混乱的气息占据,另一只眼睛却依旧顽强地保持着清明。
魇魔侵占他的神智,控制他的身体,神域使半边身体已经不受自己使唤了,被魇魔控制的受轻车熟路地探入锦囊,拿出了一套尖锐的刑具。
那是用于控制最高危险级别生物的刑具,一整套刑具包括喉链、手链和脚链共五处,每一处冰冷的镣铐内环都生长着一排尖锐突出的荆棘形状,扣入罪人四肢脖颈的时候镣铐内环的尖刺会顺畅无阻地刺破血肉,彻底锁死位于四肢百骸的重要关窍。
这种控制手段一般只用在穷凶极恶的罪犯身上,按照魔君如今的追溯令级别,他连控制手段都不必用,更别说这种阴毒的关窍链。
神域使的右手用力到青筋爆起,他夺得右手控制权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的左手上,只听一声刺耳的咔嚓声,他竟是直接扭断了自己被魇魔控制的那只手!
即使神魂在与魇魔争斗的过程中遍体鳞伤剧痛无比,神域使的语调依旧是冰冷无比:“魔君的追溯令等级达不到动用关窍链的程度,一旦动用便属于越权滥职,域中规矩不允,你休想。”
这是神域的规矩,他作为引魔君入天牢的神域使,只要他还活着一天,魔君该得到的待遇就只会严格按照神域的规则和判定来。
不论是从轻还是从重,都绝无可能。
第54章
晏来归:“……”
晏来归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全域令牌里,大家对神域弟子的评价。
轴得很。
现在看来确实很有道理。
都什么时候了,神域使不肯顺着魇魔之意动用关窍链,最重要的原因居然是他追溯令等级不够,用不到追溯令。
明里暗里意思是他不够穷凶极恶,所以不能用是吧。
唉。
神域最重秩序,他们摈弃断绝七情六欲,预防一切徇私行为,为的就是力保最大限度的公正。
在生命和道义之中如何做出选择,是他们无时无刻都要面临的困境。
但真正接触下来,晏来归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冷无情。
大概是因为他们依旧是活人血肉,而非真正毫无感情的机器吧。
晏来归清楚,以眼前这位神域使元婴期的修为,是很难抵抗魇魔的侵蚀的。
元婴期修士已经修出了能独立于内府肉/身的元神,能够元神出窍,可在无孔不入的魇魔手下也只是一具构不成威胁的开胃菜而已。
一只手被扭断了无法用,他还有另一只手可以被抢夺控制权。
单纯靠这种方法来阻止魇魔,那无异于杯水车薪。
晏来归盯着神域使以一种可怖怪异的角度扭曲着的左手。
晏来归心脏处被封印引动导致的阵痛已经缓和了不少。他站起身来,避开神域使的伤手走到神域使面前,抬手点在他的眉心。
晏来归轻轻吸了一口气,嗓音沙哑:“不要和魇魔对抗,越反抗你神魂受的伤只会越严重。你若信我便不要抵抗,我以魔君的名义,保你神魂不死,肉/身不灭。”
是他一时疏忽。
当初在把时空循环大阵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晏来归已经将会产生伤害的那一部分剔除了出去。
这阵法在李家村身上的时候能够链接靈离岛内的魇魔本源,所以能够无数次打开通道将魇魔放进来蚕食众魔。
但落在晏来归身上这么多年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晏来归曾经只单纯地以为是因为他擅自转了部分阵纹出去,破坏了时空循环大阵的完整性。
却未曾想到魇魔却依然能在他浑身魔气被锁之时,通过唤醒封印从而钻出来为祸人间。
这道回旋镖正正当当地扎回了他自己的身上。
无论如何,这都属于他的差错,晏来归不能让其他人为自己的过错买单。
神域使仅剩的那只清明眼也已经快要被漆黑淹没覆盖了。
可他还是死死咬着牙,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断断续续道:“……神域,有拨乱反正,守护天下生灵之职。神域使,有按法行事之职。擅离职守,贪生怕死,枉顾生灵性命……如何配冠神域使之名!”
晏来归:“心领了谢谢但是神域使的命也是命你们神域好歹也得顾一下自家人的性命吧——”
晏来归心下叹气,知道不能和犟种讲道理了。
虽然魔息动用不了,但是神识还能够调用。
他指尖抵在神域使眉心,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将缠绕入侵识海的魇魔缓缓剥离出去,道:“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但神域的人能不能动,你最是清楚不过。”
被晏来归剥离出来的魇气微微一凝。
晏来归紫眸颜色渐深:“魔域的魔死几个,我计较不过来。修真界其他宗门的弟子失踪几个,他们也不一定追查得到你头上。”
“但你若在神域的地盘上杀死神域使,”晏来归低声道,“你猜神域会不会因为你挑战了神域的尊严,从而决定不记一切代价杀死你、驱逐你?”
“……”
晏来归道:“过惯了想杀谁杀谁,想渗透谁渗透谁的日子,总不至于脑子就不清醒了。”
千百年来,神域在他们生活的这片大陆上已经逐渐演化成了一种圣洁至高威严不可侵犯的形象符号,各界一旦有什么牵涉过广危害严重的冤案错案,都会自己准备好神器消耗的能源,再请示神域出手。
那是以神力扭转时空、追溯过往和还原真相的神器,是为天下生灵保留最后一丝辩驳空间的公正之地,即便是他们魔域里最十恶不赦的大魔,也知道要绕着神域走。
挑战神域的威严,就是在挑战整片大陆生灵的底线。
魇魔入侵这片大陆数千年时间,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魇魔既然知道却还要选择下手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它,或者说它们,已经不满足于现状了,但又畏惧于神器的存在,只敢先行试探一下。
晏来归就赌它不敢杀神域使,同时以防万一再用自己的神识护住神域使的识海,关键时刻能保他识海不会顷刻碎裂在魇魔手上。
泠见眼瞳微缩,有些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主君!您的神魂不要了?”
神识是神魂延伸出去的一部分,用以探查四周,神魂越凝练,神识能够延展出去的距离越远,能够感知到的事物变化就越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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