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一点模糊的焰色光源,透过重重迷雾落下来,无声为他们指引前路,是目前能看到的唯一光源。
晏来归牵过殊灵的手,拉着他往前走,缓声道:“你可能看不见东西,跟着我就行。”
显然晏来归并不受影响。
殊灵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
这种被晏来归以保护的姿态护在身后的感觉,似乎还是第一次。
殊灵以剑入道,惯常用剑,不过左手的茧子会比右手薄很多。
他呢,他虽然也用剑,但是平常几乎不同其他人打架,要么靠和颜悦色解决纷争,要么直接镇压,明辞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所以也没有什么茧子。
时愉的掌心温凉而干燥,晏来归往前走着走着,没忍住手欠,轻轻摩挲了一下。
晏来归只觉那端牵着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便也用力回握回去,轻声道:“魔渊之心毕竟是整个魔渊魔域的源泉。几十年,不够魔渊之心重新恢复成鼎盛时期。”
殊灵沉默。
他没有多余问些该怎么办的愚蠢问题。
因为现下这个情况显然很明晰。
魔渊之心不够,要么放任大家和魇魔同处一片天空之下,要么拿别人来填。
“上一次魔渊之心被魔渊血脉盗用,虽然罪魁祸首最后死了,但是魔渊之心依旧因为这一趟被魇魔吞噬掉不少。还剩下零星一点,我给带回来重新种在魔渊深处了。”
“魇魔近年来会如此盛行肆虐,乃至如今能够生破封印大阵,是否有吞噬了大半魔渊之心的缘故,我确实不好妄下定论。”晏来归道。
“无碍。”殊灵道:“能封印魇魔一次,就能封印魇魔第二次。”
“……”晏来归想了想,说道:“时愉。你有没有想过彻底杀死魇魔本源,碎掉他的本源石头。”
魇魔令人十分头疼的一点,便是能够无限再生,无穷无尽,不斩草除根,便是后患无穷。
更何况,魇魔本源本身便就坚硬无比,就算是当初殊灵透支极限的一剑,也都只能碎掉他一小角。
殊灵低头看向晏来归,道:“当初半步飞升的诸位大能联手起来,都没能彻底让魇魔本源消失。我当然想过,但这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晏来归缓步朝着焰色光源靠近,道:“时愉,我有一个想法……”
可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殊灵生硬打断了:“你没有。”
晏来归:“……”
晏来归失笑,可是转头看见殊灵牙关咬紧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又收敛了。
殊灵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深吸了一口气,道:“别乱想。现在先想办法解决弥漫的魇气,将魇魔暂时封印回去,我们还有时间能等魔渊之心生长完全。”
加固封印又不是什么只能做一次的事情,目前能到位的四大神器也够用,只要能先将魇魔本源再关几百上千年,等到魔渊之心再次生出,他们便能效仿先辈,重新设下完整的封印大阵。
就像魇魔说的,它不生不灭,不死不伤,如何能被彻底消灭。
这条路压根是行不通的。
而晏来归。
晏来归一开口,殊灵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按照这家伙的行事习惯,不是献祭自己就是献祭自己,殊灵半句话都不想听。
晏来归真是无奈。
就说不能和时愉玩心眼子。待久了什么都被他摸清了,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无所遁形。
不多时,眼前一下子便明亮了起来,在这种幽深空旷的洞穴之中,殊灵居然还闻到了一股清浅的花香。
不确定是什么品种,但是闻着便让人心旷神怡,连方才因为担忧而紧绷的心神都像是被清水洗过一遍一般干净澄澈。
殊灵仔细嗅闻片刻,确定这并不是幻觉之后,着实有些惊讶了。
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颗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几乎有半人高大的一颗血红色心脏。
周围浓郁的魔息温养着眼前这颗鼓鼓跳动的心脏,凑得近了,还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血管跳动,和其间血液的流通。
一清二楚,尽收眼底。
可是整个山洞里面却并没有半分血腥之气,只有那股莫名清浅温柔的花香弥漫开来。
晏来归笑了一下,对那颗心脏行了一个魔族的见面礼,雅声道:“吾为魔渊血脉,此次前来,携人族爱人拜见母亲大人。如有冒犯,还请母亲大人海涵。”
晏来归的所有动作都被殊灵看在眼里,他看过一遍之后,便模仿了晏来归的样子,也对着面前行了一个魔族礼。
面前的心脏依旧维持着平稳的心跳和血流,似是没有因为两位贸然的来客而生出什么反应来。
然而殊灵却感觉到抚在右肩的手蓦地滑了下来。
那一瞬间殊灵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好像这只手绕过他大脑的意志和指令,就这么直直地放了下来一样。
殊灵微愣。
随后,眼前的心脏终于动了。
它伸出一根血管,从背后揪了几簇白色小花出来,分别往晏来归和殊灵掌心里都放了一点。
殊灵在看见被放进手心的小花时,脑海内自然而然地冒出来一个想法:
这是见面礼。
在意识到自己又不受控制地冒出属于“别人”的意识时,殊灵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心脏能够被称之为魔渊之心了。
他低下头去,强压下心中所有波动,在识海里说道:“谢过母亲大人。”
那股清浅好闻的花香随着白色小花的出现变得浓郁许多,显然面前的白色小花就是这股香味的来源。
闻多了,连灵台都显得清爽旷然。
晏来归对殊灵传音道:“这是见面礼,魔渊的肉身死前种下的,在魔域很有名,也很稀少,叫生灵花,可以维持神识清明和神魂稳定。你只管伸手拿着,我来客气就行。”
殊灵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晏来归的手也放了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和魔渊这种这种无语言纯靠意志交流的方式了,所以一点也不显生疏,熟练道:“外界魇魔肆虐,即将破开封印,吾贸然叨扰,只为寻求您的帮助。”
大概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听见魇魔的名字,眼前的心脏便紧缩起来,随后周围都升腾起了淡淡的雾气。
……看着莫名像被气得冒气了。
魔渊当然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
这处洞穴只有历来的魔渊血脉能够进入,那个该死的叛徒监守自盗,将魔渊之心偷去送给魇魔作投名状的事情魔渊历历在目,当真是恨得咬牙。
几乎不用晏来归提出来,魔渊之心便自动缩成了巴掌大小,跳到了晏来归的手里,伸出一根干净的血管愤怒地揪了一团小白花回来,塞进晏来归怀里。
晏来归接住白花,眉眼温柔:“即使您已经这样了,也要去报仇吗。”
“……”
晏来归侧耳倾听半晌,似乎是在听魔渊骂人,偶尔安抚几句,直到魔渊之心不冒气儿了,晏来归这才把魔渊之心放入了储物戒之中。
洞穴里失了魔渊之心,便失去了唯一的光源,殊灵眼前重回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连晏来归的面容都瞬间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殊灵脸色不变,伸手去捞晏来归。
晏来归便顺势将殊灵揽进怀里。他伸手挥开身旁无处不在的魔息,掌中燃起一簇火光,照亮了近在咫尺的两人。
晏来归凝视着殊灵俊美的面容,小声道:“时愉,我刚才已经和母亲大人沟通过我的计划了,你要不要也听一听?”
这便是第二个台阶了。
晏来归三番两次递话过来给他台阶下。
殊灵纵然再不愿意晏来归亲身涉险,也明白单凭他的阻止,不可能拦得住晏来归。
这样一个脾气软和的人,在大事上却一向有自己的主意。
一旦打定主意,几乎很难更改。
不等晏来归开口同他讲述自己的想法,殊灵便直接表明了态度:“都可以,没问题,我无条件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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