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灵低头,眼神在“来归”二字上划了过去。
那块写着晏来归名字的令牌在殊灵的腰间微微晃荡了一下,引起了泠见的注意。
他眸光落在令牌上面,习惯微笑的假面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裂痕:“主君……您竟然,连魔君令牌都给了他?”
晏来归闻言抬起头:“是啊。怎么了吗?”
“……”
见泠见又不出声了,晏来归便道:“我要看着你将魇魔全部收回,离开弥灵州。”
泠见无可无不可,抬手打了个响指,山庄内遮天蔽日的魇魔便迅速消散,钻回了泠见的体内。
然而只有山庄内的魇魔消停了,山庄外,弥灵州内,尚有魇魔肆虐。
晏来归和殊灵周围的魇气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泠见站在前方,礼貌道:“主君请。”
意思很明显,他可以先做退步,晏来归也得给出相应的动作。
晏来归耸了耸肩,抬手收回明辞剑,顺着魇气分开的道路向泠见走去。
屏障一被撤去,周围的魇魔瞬间开始蠢蠢欲动向往晏来归身上缠绕,可是在触碰到他的前一刻,蓦地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精神域。
晏来归缓步向前走,道:“把时愉周围的魇魔也撤了。”
泠见平等地对所有人族抱有偏见,所以极其不情愿,道:“主君,人族没有一个好东西,不配您这么掏心掏肺。”
晏来归耐心道:“你家主君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喜欢的,没办法啊。”
“……”
泠见恨恨地看了殊灵一眼,挥手撤掉殊灵周身围绕的魇魔。
晏来归这才收回精神域,主动让魇魔缠绕上他的手脚。
在他离开之前,殊灵忽地拉住晏来归,指腹晏来归的手腕内侧用力摁了一下。
被殊灵按过的地方骤然烫了一下,随后恢复了原样,晏来归好奇地看了看,却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
孟苍那边压力骤减,在周围漆黑涌动的魇气莫名其妙散去之后,同样看见了晏来归那边主动让魇魔缠上来的场景,愕然地大声喊道:“魔君?你去哪?”
泠见用魇气把主君缠了个死紧,把人请了过来之后,这才终于欣然不少:“主君,您放心,我不会害您。”
“真的吗?”晏来归姿态倒是挺放松的,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泠见身旁,微微抬起手给他看。
粘稠的魇气一直萦绕在晏来归的周身,对他虎视眈眈,晏来归白皙修长的手指上也同样吸附着一团似乎想要将他拆吃吞尽的魇魔,如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
接触皮肤的地方不知何时生出了尖锐的部分,扎入晏来归的皮肤之中,有温热新鲜的血液涌出创口,滴滴答答了落了下来,被下方浮动的魇气悄然吞噬。
泠见脸色一变。
晏来归抬手仔细端详着,任由血顺着形状优美的腕骨流入袖中,抬眸将泠见的神色尽收眼底,轻声道:“你不会害我,它可不一定呢。”
泠见似乎极为生气,伸手将扒在晏来归手上的魇气揪了过来,用力攥掌捏碎,脸色难看道:“……主君,奴的失误。”
一急,有些称呼就忘记改了,还是那个容易着急的性子。
晏来归眼神落在那些被捏碎的魇气身上。
抛开泠见现在是什么物种不谈,如今泠见与魇魔关系匪浅,能够操纵魇魔的同时,对魇魔的杀伤力并不弱。
他们斩杀魇魔的时候,即使将魇魔千刀万剐,那些碎裂的魇气也能如墨水般聚拢粘合起来,不刺穿本源根本无法彻底消灭。
可那些被泠见用力狠攥的魇气当场便灰飞烟灭。
晏来归若有所思。
泠见低眉顺眼地拿过晏来归的手腕,就要给他止血,连碰到晏来归的时候都只敢轻轻捏着那一块腕骨,生怕多冒犯一点。
可是晏来归却抽回了手,道:“不必了。”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细小的伤口在魔族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愈合,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泠见一愣。
随后他轻轻低下眼眸,遮掩眼中的失落,复又扬起笑脸,乖顺道:“主君,走吧。”
不知泠见做了什么,晏来归周身的魇魔即使蠢蠢欲动,也没有再像之前伤害他那样僭越半步,就这么牢牢锁住晏来归周身大穴,让他无法动用魔息反抗。
“你现在算是活着,还是死的?”晏来归拢着袖子缓步走着,语调悠闲,像是一场许久不见的故人叙旧。
泠见想了想,老实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半死不活吧,我醒来就这样了。”
魇魔害死很多人,他不喜欢魇魔,可是魇魔的确让他起死回生,并且让他拥有了曾经不敢想的……力量。
“但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泠见开心道:“主君,我再也不会成为您的拖累了。我想救您。我不能看着您就这么活生生地被他们害死。”
“……”晏来归垂下眼眸,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孩子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与虎谋皮不是什么好事。不被吃得连渣都不剩,就已经很好了。
山庄里的孟苍指着晏来归离开的背影,在殊灵面前急得都要跳起来了,然而殊灵却只是拦着他,站在原地不曾动作。
"泠见。"
晏来归停下脚步,轻轻开口。
泠见也停在了他的侧后方,道:“主君?”
行走的过程中,泠见的脚步始终后他半步,不曾逾越半步。
泠见很喜欢这个角度。
他为了给家里老父母和幼妹讨一口吃的,自作主张把自己卖了,从一开始咽下血逼自己低头,最后把自己磋磨成了那些上位者口中的尤物。
贱命一条而已,没有什么所谓的,只是主君偏要把他们拉出泥潭。
泠见从前有多恨自己卑躬屈膝,现在就有多喜欢在主君身旁卑躬屈膝。
那样主君就会花多两分心思,专门揪他出来严肃谈话。对那时候的泠见而言,能多听主君与他说说话,都已经是天赐的万幸了。
只是用过一次,他就不再表现得太过分了。
像这样,只是后主君半步,用仰视的角度来看他就已经足够了。
主君总是被其他事情绊住心神,纵然很想吸引主君的注意,可他再怎么没底线,也不该让自己成为主君耗神的原因。
主君不许他们这些血脉低贱的半魔称奴称妾,不许他们自怨自艾,想要他们以正常魔的身份好好活着,随便怎么样,活着就好。
那段时间主君还未正式继任魔君,外面总谣传主君私用魔渊之心,要向他讨说法,因此主君身上隔三差五就带着血气,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主君不肯说,他们也没办法知道。
人族讨厌他,魔族内部也不见得多喜欢他,可是主君每天还是笑吟吟的,窝在魔宫里过得悠然自得,还总是喜欢捡一些流浪小妖回家,没事的时候一抱就是一整天,魔宫之内去哪都揣着。
他们这些被留在魔宫里的半魔想为主君分担分担,自动自觉担起了喂养照顾小妖们的职责。
有时候主君要出门处理突发事情,小妖们从他的身上跳下来,有一只在晏来归身上待得最久的小猫妖便吧嗒吧嗒跑过来蹭他们,带着主君身上残存的体温,蹭得泠见心尖都在颤抖。
他太脏,也只能用这种方式,离主君近一点。
而现在,他有了站在主君身边的能力,庆幸老天垂怜。
因此当泠见注意到的时候,晏来归收回去的明辞剑不知何时从身后悄然抵住了他的后心。
晏来归静静凝视着他,道:“泠见,你该知道魇魔不是什么好东西。”
泠见沉默了半晌,忽地笑了起来,两颗尖细的犬牙若隐若现:“主君。我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当初您让我们看的书卷,我半分懈怠都不敢有。”
所以……他就知道以主君的性格,一定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您想讨的公道,想做的事情,我替您来,”他语气轻柔道:“只是回头的话,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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