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没有神血。”凌轻殷道。
林慕:“嗯?”
“他身上没有神血的气息了,应该是之前……他的神血和魔骨都毁了,现在全靠你用禁术吊着他的命,”凌轻殷看到林慕怀里埋头睡大觉的银龙,不知想了什么,收回思绪,朝林慕微微一笑,“我来。”
她横过长剑,在自己手心里一划。
金色血液溢出,沿着她白皙纤长的手掌滴滴落下,没有落地,半空就消失不见。
空气里分开一层无形的涟漪。
咔哒——仿佛什么禁制解除,天空中堆积了好几天的乌云终于散去。
久违的阳光从乌云缝隙中洒落。
金色细沙落在发梢肩头,驱散了龙导经年不散的阴冷,带来阵阵暖意。
“多谢。”林慕说,“入侵人族的妖族,我已经肃清了。”
“好。”凌轻殷道,“你在这里还有别的事吗?”
“我来看龙女。”
对这位曾带领妖族和人族开战、造成无数生灵涂炭的龙女,凌轻殷并无好感。
“那我去处理其他事了。”
“好。”
两人本就不算熟,性格使然,交谈也是干巴巴的。
凌轻殷习惯了有事说事,倒没觉得有什么,和林慕说完便离开了。
林慕坐在岸边,神识扩散出去,沿着这片海域慢慢搜寻。
这片海域不算大,也不算深,他很快找到了海水中昏迷的龙女,气息微弱,浑身遍布伤口,看上去伤的不轻。
也对,傅初嵇直接控制了她的逆鳞,为了斩除傀儡丝,林慕把她逆鳞掀了。
对于龙族而言,这是绝对的重伤。
没死就行。
这两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林慕的思绪至今还缓慢而麻木。
他没打算救人,确认龙女没死就算完了。
林慕在岸边坐下,浑身疲惫沿着脊椎上升,一阵阵麻木晕眩。
他缓缓低下头,把银龙抱在怀里,脸贴着银龙身体。
眼角一滴泪滑落,紧接着是第二滴。
越来越多的水珠沿着银蓝色龙鳞往下滑落。
时间仿若静止。
林慕抬起头,抹掉脸上的水渍,望着远处出神,思绪混乱游荡在天地间。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好像有很多的事要去做……比如去扶桑岛看看承桑祁……刚才太匆忙,都没去扶桑岛看一眼,还有母亲……
想着,他头突然痛起来,干脆不想了,继续放空思绪。
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出神的状态里勉强集中一点思绪,注意到怀里的银龙还是脏兮兮的。
他泥里埋过水里滚过,现在的模样实在算不得体面,站起身时衣服都在往下滴血,只是外面到处都在混战,谁也不体面,都是一身泥带血,所以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他迟钝地捏了个净尘
诀清理干净身上,又从袖子里取了块手帕,把怀里的银龙掏出来,仔细给他清理着身上沾上的泥灰。
手腕粗的银龙越擦越小。
最后缩成了一团。
“醒了?”林慕后知后觉停下动作,捧着小小一团银龙,声音疲倦沙哑得快不能听,前辈?℡℡[”
银龙哼唧着不理他。
他闭着眼,林慕看着他眼珠在眼皮下滚动,还要故意装昏的模样,顾随之重新活过来的认知才渐渐变得真实,不再是飘在半空摸不到实地。
心里好似被镪水滚过,皮肉骨骼都被腐蚀,露出下面鲜红的肉来。
明明只离开了他不到一刻钟……
林慕用力闭了下眼,喉咙滚动时都穿来割裂一样的疼痛。
银龙好半天没等到动静,悄悄掀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被林慕抓了个正着,银龙立刻又把眼睛闭回去了。
林慕深吸口气,想要平复心情,继续给银龙清理身上的泥灰,奈何手里的银龙怎么都不配合,他停下来,试图把他首尾拉开。
“别闹,尾巴还没擦。”
银龙一听,反应更剧烈了,两个爪子死死抱着尾巴不放,脸埋肚子里,咕咕唧唧死活不干,奈何拗不过林慕,还是被掀开了一条缝。
“嗯?”
林慕看着龙尾,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嗯?”
他松开手。
银龙啪地又把自己团起来了,眼睛湿漉漉地睁开,只触到林慕的眼睛,立刻就别开了头,羞赧又窘迫地把头埋下去,不敢看林慕。
林慕察觉了什么不对,心里刚刚升起的喜悦又化为了无措,“前辈?”
银龙背过身去,耳朵悄然红了一片。
林慕蹙了蹙眉,“顾随之?”
银龙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拿尾巴对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尾巴上还没消下去的东西,唰地又收了回去,就剩个后脑勺给他。
林慕仔细端详手里的龙。
他看过这人十岁,一千多岁,五千多岁三个状态,后知后觉,顾随之这容易炸毛又喜欢害羞的样子,不像是后来那个没脸没皮的顾随之,而是……
还小的时候。
过了十岁之后,顾随之可能就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了。
林慕:“……”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心不知该落回原地,还是继续提着。
林慕屈指弹了他圈起来的尾巴一下:“小小年纪,在想些什么?”
银龙头顶冒烟。
然后转头就对他呜哩哇啦嗷呜了一通,龙爪指指点点,指责之意很明显,要不是林慕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会这样吗?
林慕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
银龙和他眼神一接触,立刻怂了,两个小爪子交握在胸前,挨近过去,蹭了蹭他的脸,见不管用,还亲了一口。
奈何他此时能拿出来的色相实在过于
糟糕,冷硬的鳞片蹭得林慕脸生疼。
林慕无奈,用一根手指头把他隔开,银龙急了,咕噜噜地又蹭过来,盘在他肩膀上,在他颈窝里打滚撒娇。
但凡林慕不是修为了得,他这一通撒娇能给林慕刮掉一层皮。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凌轻殷去而复返,“对了……”
银龙小小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嗖一下沿着林慕领口窜了进去,躲在他衣服里,偷偷摸摸从领口冒出半个脑袋,戒备地观察外界。
凌轻殷假装没看到他打滚耍赖的一幕,对林慕说:“你处理完事情后,可以和我回去一趟吗?我有事要问你。”
林慕道:“好。”
凌轻殷这次没急着走,欲言又止。
银龙有点不安,甩了甩尾巴,浑身新生的龙鳞贴着林慕,不自觉地摩擦。
林慕垂眼看他。
银龙一点没察觉,两个爪子扒着林慕肩膀,下巴就搁在锁骨里,警惕地盯着外面这个很可能看到他出丑的女人。
怎么还不走?
他刚醒来,记忆还是混乱的,只记得一个林慕,面前的人让他有些熟悉,但熟悉得很有限,像是很久没见过的故人。
其实跟陌生人的区别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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