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漂亮小家伙。”宋遂远低声含笑。
西街也有药铺不取分文供风寒药,马车路过时,宋遂远听闻有人道“滑草再开一袋。”耳熟的名称入耳,他掀开帘子一瞧,小满正守在药桶前分药,往上看,铺前挂着“回元药铺”的匾额。
马车窗上冒出一颗圆脑袋,宋遂远放下帘子,垂眸将他抱回怀中。
“小心淋雨。”细雨斜飘。
阿言乖觉:“知道知道。”
圆瞳四处瞧,并未放弃寻机会看外面。
不过宋遂远始终抱着他,至康宅大门都未让他寻得机会。
彼时康离让归一名下芜州药铺掌柜拉走一半滑草,正清点着剩余的,听闻他二人到来,请人回了正厅。
康离抱过阿言,摸着腹部检查了一番,中途腹中小孩子还与他手心打了个招呼,瞧着是个活泼爱动的,很健康。
“无事,成长的不错。”康离道。
宋遂远只觉他的措辞有些怪异,不过“异物”成长越好,届时排除体内越容易,如此说法也算正确,此念头一闪而过,他认真问道:“晚间戌时三刻左右,阿言睡着时,腹中偶有异动,也是正常?”
阿言听闻这事,低头拍肚子。
你这个坏崽!
崽不满地动了动,还有半月就要出生的崽,动起来格外显眼。
宋遂远捕捉到:“正是如此。”
康离眉心无奈。
替亲侄子将谎言缝缝补补:“实属正常,只要动起来不严重。”
宋遂远将信将疑,却也想不到有何可隐瞒。
阿言眨巴着无辜圆瞳装傻。
康离顺势提道:“我已收拾出一间厢房,再过十日带阿言搬来这里住几日,届时阿言……排异物会安全些。”
照两人这架势,孩子出生定要先在他这里养一些日子,若是九溪能赶回来更好。
宋遂远颔首,未有怀疑。
将两人送走,康离浅皱眉遥望西北方向,剩十五日不到,不知赶不赶得及。
————
雁回城。
九溪虽有随军挂名,但一般作战用不到他出手,总是上山下水大荒漠地跑,宿山都走了几个来回,只为寻找稀有难长的草药。
这日他带着药仆采药终于回城一趟,天上掉下一只信雀,撞到他怀中。
九溪拉紧缰绳止住马,将信雀捧起来,纳闷道:“这不是小努力,康离怎么让你回来了。”
九溪养了许多信雀信鹰,常与千里之外的人联系。这只小雀他送予了康离,两人常交流近来得到的稀有药草亦或新研制的药方,但康离一般不用这只,因为它有些笨,只会一路玩命地飞,送一回信,少半条命。
多急迫的信息……
九溪想着,展开纸条,差点将掌心歪倒的信雀失手扔出去。
纸上只有几个大字“云休有孕速归荣陆。”
什么有孕?谁有孕?
九溪满头疑问地驾马进城,疾速分析这八字所传达的信息。
荣陆,云休与康离都在此地。
云休有孕,他离家出走的崽怀有身孕,是他的崽,有孕。就说养的太天真,出门才多久便被骗了。他瞧孩子不开窍的样子,尚未来得及教导他有关宿山猫族的知识,早知如此!
不幸中的万幸,云休遇到了康离,除他外,世间无人比康离更了解宿山猫族,且康离对狸奴研究颇多,这点还胜他几分,康离本身又是医中翘楚,总之恰好遇到康离是积了大德。
等等。
宿山猫族腹中孕育子嗣不过两月,康离既已知晓云休有孕,加上信雀耗时,无论如何都已月余,他崽马上要生崽了。
再算一算。
云休刚去盛京没多久就怀了崽!
九溪回到城中府邸,一刻未敢耽搁,收拾好行囊倒头就睡。
即将天黑,养精蓄锐明日开始赶路。
而接到夫人回来特意从军营返回的骠骑大将军却被药仆拦在了门外,云握川面无表情,但眸中压迫感非常人所能承受:“何意。”
药仆有先见低着头,仍汗毛立起,将主子留下的纸条呈给大将军。
云握川接过,看清内容后视线落到紧闭的门上,他双拳紧握,指骨捏出声响来,最终气极转身离开府中,今夜左副将一同回了城,正好练一练。
药仆一无所知,捂住自己的心口暗想,原来吵架如此恐怖的吗?
……
九溪换了三匹马,跑了十日才到荣陆,这一日,也是宋遂远带阿言搬入康宅的日子。
说是厢房,但康离宅子中屋子格局不同与寻常,此间除了未带堂屋,与康离的寝屋大小朝向一样。
宋遂远没带随墨,只带了庆州的厨子,入了厢房亲自将带来的东西摆放好,抱起了趴在床上等他收拾妥当的小白猫。
阿言腹部又鼓了些,宋遂远总觉得他不舒服,手指习惯性地搭于其上护着,没几息掌心又有轻微的异动,他忽地浅浅一笑,缓声道:“若非阿言是小公猫,当真像怀了小猫崽。”
阿言:“!”
他惊得缩住了圆肚子:“你才怀小猫崽!”
“没有说你怀,呼气,不要吸肚子。”宋遂远温声哄着,见他浑身毛炸起,忙道,“是我失言。”
阿言连滚带爬到一边蜷了起来,不让他抱。
这个人太吓猫了。
大概是吸肚子太紧的缘故,腹中崽闹腾开来,阿言更不敢动了。
宋遂远哄了他一会儿。
阿言小声道:“你出去,我要睡觉。”
崽崽还在动,他怕暴露。
“你哪里难受么?”宋遂远皱眉,瞧着他不大对劲。
“猫困了,猫要睡觉。”阿言抬起圆眼睛。
宋遂远摸他的脑袋:“我守着你。”
阿言拒绝:“不要守。”
他要教训崽崽,不能被听到。
深邃的黑眸盯了他片刻,宋遂远站起身:“好,我待会回来看你。”
宋遂远出了门,径直去寻康离,阿言真的不大对劲。
阿言附耳听脚步声远去,立马跳了起来:“你这坏崽崽把爹爹都撞疼了!不许动!再动我不吃饭饿死你!”
崽动了动彻底静下来。
阿言挠了挠猫脸,拍拍肚子小心问道:“你还活着吗?”
崽吐泡泡。
阿言安稳地趴下来,忽地翘起尾巴陈述感想:“崽,你出生后一定很聪明,在肚子里就能听懂爹爹的话,像爹爹。”
等到宋遂远带康离回来,阿言早已睡着了,这次睡姿格外霸道,鼓鼓的肚皮露出来。
康离只瞧了一眼便轻手轻脚转身出门,道:“他无事,短时吸肚子无碍的,让他睡一觉便好。”
“打扰。”宋遂远道。
“我职责所在,你尽管来找。”康离道。
他回药屋后见多欢举着信物跑进来:“康离叔叔,有一个叔叔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孩子话说不明朗,康离接过信物问他:“他在大门外吗?”
“对。”多欢点头。
康离握着白玉,心神骤然稳定,朝多欢道:“你帮我带他来这里。”
“是。”
康离为九溪准备了新身份——他从归一镇请来的副手,故此哪怕坐不住,也忍住了没去亲自请兄长进来。
护着亲侄子的那小子不简单。
不多时,多欢清脆的声音响起:“康离叔叔,人到啦。”
康离递给小孩一个糖丸和几个铜板,拍拍头让他去玩,方才抬眼看向来人。与他普通的面容相比,对方面孔狂放粗糙,丝毫看不出往昔精细俊美模样。
“兄长。”康离道,“易容手艺又有了长进。”
九溪笑着摸了下脸:“这张不错吧。”
“不错。”
九溪放下手,四处张望问道:“云休呢?我看看他。”
康离沉默了下:“与孩子父亲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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