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样吓猫的……
康离摸了下他的圆脑袋,收起衣物藏在一抽屉中:“他来接你我便放下心来,正好。”
正好交代,他转身至桌旁加紧誊抄。
阿言趴在凳子上,压着肚子,崽或许不舒服开始乱动。猫想起这回事,连忙警告道:“不许在宋遂远面前动。”
宋遂远是聪明的大坏蛋,不能被他猜到!
若被他猜到猫可以变人……若被他猜到是云休,偷跑回盛京……阿言要完。
……
到底经历过重生之事,宋遂远虽为自己脑内想法而感到惊愕,但至康宅门前时,他面上已能恢复淡然平静。等了片刻,果不其然被小满引了进去,行至屋外,宋遂远将伞收起,迈步而入,一眼见到前爪捂耳朵,闭眼缩成一团在凳子上的小白猫。
一路提着的心终于安放。
宋遂远只瞧了他一眼,确认完好无损后,转眼与康离告罪:“康大夫,遂远冒昧前来,叨扰了。实是于府中寻不得阿言,只能出府碰一碰,阿言顽劣,多有打扰,在下这就接他回去。”
随墨看到小阿言拍了拍胸脯,跟在公子身后行礼。
“无碍,阿言乖巧。”康离道,“方才我上西街遇到他独自一猫,便将他带了回来,顺道仔细诊察了一番他的身体,若非如此,恐有后患。”
宋遂远顿住,眼底冷凝:“此言何意?”
康离单手压于纸上,道:“医书曾记载狸奴一罕见之疾,与阿言的状况一致,你们回去后,我翻了医书才能确定,方才正誊抄照料他之法。”
连康离都无法确定的罕见之疾。
宋遂远皱起眉心,正想说些什么。
康离抬眼,望进他的双眼,神色认真补充道:“阿言患此疾需大量饮食,一日三餐,只可多不可少,眼下他身体已有亏空。”
不知者无畏,这件事怪不得二人。
然,两个人同样懵懂,若想养好阿言与孩子,自是宋遂远靠谱些。
斯事体大,宋遂远必须放在心上。
康离换了用词,详尽告知:“阿言腹中长了异物,需以饮食弥补亏空,否则异物会吞噬阿言……等一月后异物成长可分离,还需带他来,我助他将异物排出,便会无事……这一月养狸奴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阿言会有性命之危。”
性命之危。
一番话落,宋遂远心底揪了一下,视线从旧书上掠过,落于凳子上的小白团。
忽地忆起,今日午膳时他尚还想让阿言以寻常猫食量试试,但其实他需要更多食物,比如方才伙计所述饭菜加上眼前这一桌子,与寻常猫食量判若天渊。
宋遂远升起一阵后怕,不自觉暗想,阿言并非寻常猫,还可变人,对饱腹感不会没有把握,他喊着要吃饭是当真饿了,若非阿言忍不出偷跑出门……
“遂远明白。”喉结滚动。
装瞎作哑的阿言双眼悄悄睁开一条缝,发现宋遂远正垂眸看他,又迅速闭紧,不过闭眼回味出宋遂远不像生气的表情,又大胆试探地睁开大一点的缝。
有身疾在前,宋遂远都无力与他争论不打招呼跑出门的事,朝他招手:“阿言过来。”
阿言眯着眼睛辨认半晌,没有陷阱才放肆跳进宋遂远怀中,娇气地嗷一声。
宋遂远虽坏,但他是崽父,崽亲近他,猫才觉得被他抱舒服,对。
阿言谨记宋遂远能听懂猫言,小心谨慎不敢带意思,“嗷”只是“嗷”。不过他有时也会单纯地猫叫,宋遂远并未察觉不对劲,长指点了下他的圆脑袋,当作教训。
腹中崽大抵察觉父亲在,雀跃地想展现存在感,然而被爹爹教训过,只轻轻试探了下,被阿言嗷嗷凶了回去。
宋遂远瞧着小白猫对着腹部方向凶了两声,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肚皮,对“异物”厌烦更上一层楼。
阿言心虚缩肚子,害怕他能摸出来小崽子,也怕小崽子乱动。
宋遂远觉着手下触感不对劲,担忧地朝康离问道:“阿言肚皮忽地紧绷,他是哪里不舒服么?”
康离拧眉,上前查看一眼,严肃地盯着小白猫道:“不许这般吸腹。”
阿言从小叔叔眼中看出对崽不好的意味,缩着爪爪心虚地松气,软肉重新显现出来。
若说方才宋遂远心底还残留一些猜测或许是两人串通的不信任,亲眼见过这一幕后,已信了九分。
阿言的确患了疾,康大夫眸中担忧教训不作假。
康离正打算回身抄书时,视线不经意划过阿言用过的碗筷,不露声色朝宋遂远道:“这桌菜乃为阿言准备,你继续喂他,我誊抄好事项你一并带走。”
宋遂远未拒绝:“多谢。”
随墨始终缩在角落里,消化着谈话内容,此时也未冒出来说喂猫。
在家中都是公子亲自喂的。
桌上只有一副碗筷,筷子胡乱倒在碗边。康大夫教养上佳,若是他来喂猫,筷子定不会如此摆放,且筷子头三指之外有污垢,宋遂远几乎能构想出,某人吃到一半惊得摔掉筷子的场景。
他敛下神思,神色自若地夹菜喂猫。
阿言浑然不知自己精心守护的秘密暴露一个,一边享受宋遂远细致的喂食,一边在心底冒出心眼子偷偷乐,宋遂远不知此事,那他岂不是可以骂人。
宋遂远不是想隐瞒吗,那就听着猫猫骂人吧!
加餐结束,阿言终于吃饱,餍足地抱着肚子。
康离也放下了笔,将纸张装入油纸信封,递给宋遂远:“好好照顾他,有事及时派人来寻我。”
接过信封,宋遂远顺便问起另一件事:“康大夫是否知我长姐为何小产?于日后又有何影响?”
康离眸色淡淡观宋遂远,沉默片刻后道:“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胎象弱,故此受了一点刺激掉了。对静乐自有影响,不过这些年她身子好歹调理过来,此次养好身子会再有孩子。”
长姐身体无大碍,宋遂远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小心抱着患疾的小白猫告辞回府衙。
阿言出门一趟收获了太多讯息,脑袋运转过度,而且方才吃饱,趴在宋遂远身上打瞌睡。宋遂远打开信封,借着车厢内暗淡的光线认了几段字。
都是些行走坐卧与饮食睡眠的事项。
“公子放心,康大夫可是荣陆府颇负盛名的神医,他说无事定然可以做到。”随墨瞧着公子的脸色,小声道。
宋遂远合上信纸,垂眸注视着膝上的小家伙,抿了抿唇。
担忧有之,也有歉疚。
闭着眼睛乖巧,睡颜漂亮的小家伙,被自己养了一段时日,却患了罕见之疾。
回府还有段路,宋遂远揽住小白猫闭上了眼睛。
盛京遍寻小纨绔,却不曾想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开始宋遂远记下被咬满身伤的仇,想抓来他好好报复报复,但离开盛京前那晚,他已然报复过了,却一直未下令让随柳停下寻小纨绔。
说不上来为何,但若是长相性格皆那般合心意的人陪在身边,日子应当会不错。
如果小纨绔是阿言,那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何留香阁那晚,他“来去自如”能不惊动任何人,第二日又那般困倦发脾气,为何听到邓知玉这个名字反应总是奇怪,为何听到他言心悦小纨绔第一反应是逃避,为何能悄无声息熟悉地潜入他的寝屋,为何二者的声音相似。
以及……小家伙化人应当是变不了衣物的,所以两次都顺手穿上了那件镶金蓝袍。
绑住小家伙睡觉的那晚,他在幻梦中看猫化人,原来身边有千真万实的人变猫。
宋遂远顿开茅塞,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明。
回到府中阿言尚在沉睡,宋遂远告知长姐寻到猫后,提笔给杨为清写了封信。
阿言说自己的宿山猫族,他已是博览全书,却未听过宿山有猫族,只能拜托杨为清至皇家藏书阁里一寻。至于为何不给太子……
依近日天象来观,太子殿下恐怕没几日便要动身至颂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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