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消耗着胸腔里残存的力气呐喊,每一个字都带着郁卒的血气:“凭什么?我只不过是太爱她了,凭什么要被你们这样对待?爱一个人也是错么?!你们、是在践踏我的爱……!”
剑神无情冷笑:“那你的爱还真容易被践踏。”
“我只是想要她再次回到我的怀里!”
剑神:“我还爱日月星辰呢,我能把它们都抱我怀里吗。”
白水鸿看得有点隐隐肉痛。
他其实挺理解任华平的。
当初师尊掉下亡者之渊,他也是发了疯一样去找替身。正餐吃不到,人总要找点别的充饥,不然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在他看来,任华平不过是害了一个低修外门弟子,登剑阁完全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这个剑神也是个刻薄刁钻,当众羞辱任华平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贬低他的爱。
爱是多么神圣的东西,怎能容得被贬低!
任华平痛诉:“得不到日月,我点一盏灯不行吗?秦茉不过是个低修外门弟子,原本按她的修为,她连协理峰务的门都摸不到,是我指点她一步步涨修,是我给她锦衣玉食,是我让她受到尊崇!她得到这一切,不回报我也就罢了,我居然还要反受她害……”
“可是她害过你吗?没有你,她本可以过得更好。弟子们尊崇她,也不是因为你。”剑神似哂非哂,“以及,点一盏灯?你点过几盏灯了?莫芙菁又是谁?”
任华平嗫嚅起来:“芙、芙菁……你怎么会知道她?不,我不知道什么莫芙菁。”
剑神原本只是听道阳仙君提过一句,说莫芙菁也是甘草峰上因走火入魔而死的坤道弟子,便拿出来诈一下任华平。
没想到看这反应,还真是被他所害。
“你若不知道,我现在就能挖开莫芙菁的坟,把她的遗骨拿出来,叫袭璎长老鉴辨一二,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甘草峰历来还有别的因走火入魔身亡的坤道弟子,都挖出来看看。”
“你你你……你怎么敢?挖人坟是要遭天谴的!”
度灵长老万万没想到,任华平居然可以下作到这种地步。
“畜牲!你打着我姐姐的名头,究竟害过多少弟子?!”
任华平还要再说话,掌门拍响了扶手,忍无可忍:
“任华平,就算那些弟子是外门弟子,那也是登剑阁的弟子,是你的同门,你怎敢如此肆意妄为!祖师爷立的规矩,残害同门,罪不容诛!老朽现将你从登剑阁除名,之后就交给剑神吧。”
任华平呆在当场,错愕不已。
仙门除名,多么可怕的惩罚。
师师姐临死时再凄惨,她也是登剑阁中的坤道仙子。
而他被除名,就变成了一个凡人,仙籍中查无此人。从此仙凡殊途,无论经历多少个轮回,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可是……自从她被织成布料的那一刻起,她也早已不入轮回了。
对于任华平而言,现在昏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真的昏过去了,就这样逃避一切。
掌门有些疲倦地摆摆手,让人把失去意识的任华平抬去药师峰的入口处。秦月宁已经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为何……发现得这样晚呢。
是他这个做掌门的失职。
度灵长老把那些手帕抓在怀里,背过身去失声痛哭,袭璎长老抱住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脊背。过了好一会儿,度灵擦了擦眼睛,终于止住了哭声:
“阿姒,我想去看看那个弟子。”
“你身上沾了血,我们先换件衣裳。”袭璎长老叫了人来,准备探望秦月宁用的礼物,扶着度灵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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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煦等人在甘草峰医馆听说此事,颇为震惊,众人都为秦师兄不平了一阵。
中午的时候度灵长老和袭璎长老亲自来探望秦月宁,众外门弟子哪里见过这场面,只是羡慕秦师兄好福气。
可惜秦月宁还在昏迷中,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她的魂魄长期和师红绫的魂魄互相磨损,一时半刻补不回来。袭璎长老让她含服补魂丸,一天三颗,若是七日之内能醒,她便无大碍,若是七日还不醒,就让人准备后事。
度灵长老急得掉眼泪,又变成原来那副柔弱的模样。
她从前在牡丹峰见过秦月宁,就是审问高旻那次,可那时的她并没有觉得秦月宁像姐姐,只要不往那方面想,她们实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如今仔细一看,秦月宁的容貌确实和她的姐姐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是,不论是把秦月宁当成姐姐,还是把姐姐当成秦月宁,都是不公平的。
度灵伤感地静坐了一会儿,又到外面去,准备去药房看看袭璎,却见到隔壁院子里有一个穿深蓝衣衫的黑发弟子,坐在轮椅上练习挥木剑。
这个弟子她认得。
就是再不问世事,她也听说过林煦。据说剑神就是因为来看望这个小弟子,顺路才发现了秦月宁的异常。
“你还坐着轮椅,就别练了。”度灵长老看了一会儿他的剑,奇怪地问,“你的剑为什么这么着急?无论修什么术,都是急不得的。”
林煦还在沉迷练剑,完全没看是谁在和他说话,只是兀自答道:
“我没有轮回了。剑神告诉我,我要向着没有来生而活。所以我不能懈怠,一刻也不能浪费。”
度灵本来还在为姐姐和秦月宁的事伤心,又被林煦的傻气所感:
“那剑神有没有告诉你,你这样练,倒下得会更快?”
一提到剑神,林煦面色沉郁:
“我不知道……或许他在考验我。”
度灵突然更难过了。
她现在心里全是姐姐,不管看谁她都能想起姐姐。秦月宁自不必说,便是这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林煦,居然也让她想起了姐姐。
曾几何时,姐姐也是这样。
一边安慰自己那些师父不收她是要考验她,一边毫不懈怠每日努力。
可是最后,他们真的只是不收而已。
任何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想到往事,哪怕是看见那院墙边的竹子,她也能想起曾经姐姐教她用竹叶吹口哨,还用竹条和绳索做秋千,她们比比谁秋千荡得高。
最后当然是她的高。
甚至比赛放风筝、养花鸟、蓄指甲,姐姐都比不过她。从小姐姐除了织布,没有什么比得过她,后来连织布也比不过她了。
姐姐出嫁的时候,凤冠霞帔,对她半开玩笑地说:“我到底嫁人还是比你快些。”
度灵当时心想比这个有什么用,她又不在乎嫁不嫁人。
如今她回想起来,她赢过的那些也没有用。
假如她能让一让姐姐,说不定姐姐的自尊心能得到满足,就不会被任华平两三句好话就哄走。姐姐原本值得更好的人生。
可惜万事没如果,曾经的她也是心高气傲,凡事不肯输的,再想这些事,都没有意义了。
度灵烦闷起来,想独自去走走。
可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招来一片同情的目光。许是她平时就有爱哭的名声,再加上姐姐的事,善良的众人看她就像看个水泡变成的人,小心翼翼,生怕她碎了。
居然连外门弟子看她的眼神里都会有怜悯。
她不想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兜兜转转,想找一处清净的地方。不知怎的,她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药师峰的入口处。
这里确实没有人了。
因为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污秽深渊的气息侵袭。
她停在了桥上。
“我猜到你会来。”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她回头,原来是银发的剑神。
“这件事也应该交给你来决断。”
说罢,剑神拍一下双手,从药师峰上哗哗飞来一群铁喙乌鸦,它们嘴里叼着任华平的衣服角,把昏迷不醒的任华平从山上抬了下来。
度灵一看见这个人就无比烦躁。
她想了想,说:“本来是想把他折磨个八千遍再让他死,可他昏成这个样子,折磨和没折磨是一样的。要是现在用药把他弄醒,又浪费了药,阿姒的药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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