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发热严重, 得往医院送,那边有西药。还得小心着,别颠着, 再出血。”
重新清理过伤口后,老太太已经闭上眼睛, 昏睡了过去。
陈牛看着昏黄灯光下,依然脸色发白的老太太, 点点头:“大半夜的,实在劳累您了。”
陈牛还是客气地把人送到门口, 再转头生火煮药。
时千趴在屋子里, 看着沉睡的张佩月,耳畔是老太太还算平静的呼吸声。
呼吸没有变急促,说明暂时没有问题。
时千盯了会,陈牛又不放心地走了进来。
时千看他眼眶隐隐发红,脑袋看看外面, 示意道:“哞哞——”
你看着药,这边有我呢。
陈牛摸摸小牛脑袋,然后眼睛望向躺着的老太太,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时千只能蹭蹭他的手,给他一点安慰。
原剧情中,陈牛在上一个冬天离世,张佩月则因为孙子被流放劳改,加上本身身体不好,同样在冬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现在,不已经是春天了吗?
时千以为,他改变了“剧情”的。
抓到真凶赵康,让林南音安全,可以安稳地走向她的未来。
同样也改变了陈家,让陈牛得证清白,不用蒙冤远离家。那么按理来说老太太没有了伤心事,也有人照顾,自然也不会出事。
不成想,意外姗姗来迟,却没放弃。
时千回想他所知的陈牛的人生,只觉得苦味从口中泛开。
这个家,去年刚还清了债务,才刚刚有了好转。
陈牛看了几眼,手上用了点力气:“牵牛花,你看好奶奶,我去看药。有事就立马叫我,跟刚刚叫醒我一样,知道了吗?”
“哞。”
知道了。
时千认真地点点头。
陈牛又回去盯着药,反反复复,不耐其烦地来回,想要两边顾全。
他也的确盯好了两边。
药很快好了,陈牛叫醒老太太喝药。
张佩月半眯着眼,也没出声,像是有些迷糊。
时千看着,喝药的全程老太太就没怎么清醒,只是乖乖地喝了药,然后又睡了过去,连漱口都不用。或许只是她没了那个气力。
看着老太太喝了药,陈牛面上松口气。
收拾收拾,把时千的垫子拖到这边屋里,一人一牛挤着在老太太屋子打地铺。
时千没睡着。
他一天只需要睡一小会就行了,上半夜睡过了,也不算熬夜。
但他发现陈牛也没睡着。
下半夜,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张佩月开始发热。
首先是变化的呼吸,吸引了时千的注意。
时千也躺着,见状轻踹一下陈牛:“哞哞。”
看看奶奶!
于是没睡着的陈牛立马翻身起来。
一摸,手心能感知到的热度明显不正常。
“发热了。”陈牛吐出沉重的三个字,很快做下决定,“我去叫人,借手电筒,我们去医院。”
有了照明的,才能平稳地赶往医院。
除此之外,最好能带上开条子盖章的徐有光,这样可以直接住院买药。
陈牛转身出了门,时千就负责看着老太太。
要是再有意外,他处理不来,就呼唤邻居帮把手。
倒是再没别的意外,只是老太太面上也开始跟着发红发热,看得时千焦心。
很快,陈牛带着借来的两个手电,跟徐有光夫妇一起来到家里。跟着一块赶来的,还有徐果子和林南音。
众人把车套好,棉被裹好老太太,小心地往外搬送。
徐有光打着手电,看看最近壮实很多的时千,有些不放心:“不是要稳当么,要不拉头老牛来,路走得熟些。”
陈牛却更信任自家小牛:“叔,你放心,没有比牵牛花更稳当的。”
“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徐有光交待一句,让老妻带着两个姑娘回家去,自己跟上牛车。
徐果子跟林南音追在后头。
“爸,要不我也去?给你们跑个腿。”
林南音则道:“我会一点医!能照看得好点。”
陈牛听到“会医”,回转过头,看着林南音道:“那麻烦你了,林知青。”
“不麻烦,应该的。”
林南音凭借自己的本事,跟上了队伍。
除了躺着的张佩月,和半抱着她的林南音,陈牛和徐有光都靠腿跟着牛车。
时千视力好,专心走得更稳当些。
他走得平稳又快,还会帮着车轮规避开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
徐有光看着直点头,心道怪不得陈牛坚持要用小黄牛拉车。但这时候了,他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来到医院,时千看着陈牛在林南音指挥下,和徐有光抱了老太太走进县医院。
站在医院外头,时千竟然有些胆怯。
他深呼吸两口气,才自己解了绳子,哒哒地跟上。
深夜里县医院没有多少人,倒也没人拦着,让时千顺利地跟上陈牛等人。
医生看过伤,打了针,安排老太太住下。
将张佩月安置好,陈牛守着人。
徐有光悄悄把林南音拉到屋外,时千见状看一眼陈牛,也悄悄跟上。
和时千想的一样,徐有光问的果然是医生的处理怎么样,还有老太太的情况到底多严重。
林南音道:“药就这些药,我也就只能这么处理。我看着陈大奶奶倒不是失血太多,是伤的位置不太好,具体的得看后面的情况。”
总结:林南音也说不好。
时千听得耷拉下脑袋,走回陈牛身边。
陈牛看一眼门外,也知道那隐约的声音是在谈论什么,只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听。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似乎又是“命”那一套,人在其中,显得格外无能为力。
陈牛抱着牵牛花的脖子,趴在时千身上。
时千觉得他像个小孩,找不到依靠了。
但现实的无奈是,时千也不好多呆。没一会,巡夜的人发现时千,于是时千就只能跟着徐有光先回去了。
他只是一头牛,不适合出现在病人待的病房。
不过林南音坚持留了下来,还是用的她懂医的理由。
徐有光没说什么,看看两个年轻人,给陈牛塞了一把钱票。
“牵牛花我放爱刚那儿,保管饿不着,照看好。你好好照看陈大婶子,我明儿还来,队里那边的假我也给你请上,都没事。”
“谢谢叔。”
陈牛抓着钱和票,看看道:“我身上有带钱的。”
“拿着,借你用,回头还我就是。”
徐有光不乐意多说废话,推拒了陈牛,招呼懂事的小黄牛一道回去。
到了外头,徐有光看着主动套车的小牛,忍不住道:“你是成精了哦,乖乖。”
“比你妈还聪明,都不知道陈家怎么喂的。”
徐有光看大儿子养了很多牛,也有聪明机灵的,但再没有比陈家的更聪明。
时千对这些都提不起劲,他都不想回去。
还是徐有光劝了几句,才闷头拉着徐有光回胜利村。
要是时千在,的确连吃喝拉撒都麻烦,现在城里可没人养什么牛。
时千闷头走路,下意识就走回了家门口。
徐有光无奈道:“一愣神,你给我带你家来了。”
时千叫出声:“哞哞。”
我当然回我家了。
难不成还要下意识走到你家去,那就有问题了。
在徐有光拉动绳子驱使下,时千转过身,把徐有光拉去牛棚。
徐爱刚就住在牛棚,徐有光把儿子叫醒,牛交给他,简单说上两句回家去。
徐爱刚还睡得迷糊呢,听到张佩月摔着头才清醒,当下摸摸时千的牛:“没事儿,你奶奶肯定没事,牵牛花你就先乖乖待我这。”
“哞——”
打扰了。
虽然时千还是想回去,可他也知道这时候少一事是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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