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刚刚,是回来之前的事了,一见着我就叫呢。上次路过看到陈二军,就这个反应,陈牛哄了好一会才好。”张佩月道。
“这么小一头牛,可做不了那头牛的事吧。”徐老爷子摸摸下巴,觉得事儿又稀奇了。
“要是怕倒是说得通,别的牛听到叫唤,也跟着怕。”
几人正嘀咕着,后脚就有人来了。
没见其人,先闻其声:“我的亲姐姐啊!你想我给我托梦,我这就来了啊!”
张佩月神色微动,抬起头来,脸上写着茫然。
转瞬又像是认出了声音,转变成厌恶。
徐有光听到那声“亲姐姐”,眉头也皱了起来:“是项家那个吧。”
项洪家两声长喊震住四邻,然后才从半掩的木门露出面孔来。
不想一冒头,就看凶神恶煞瞪着他的徐有光,顿时下一句话在嘴里卡住,脸上的表情也显得难看起来。
这一断,他酝酿了一路的情绪也断层了,只能勉强捡起来。
却挤不出泪了,只能干嚎道:“我可怜的姐姐啊,你太惨了,弟弟都不敢来见你。”
嚎完了,项洪家再看向徐有光:“徐支书,你怎么也在?”
还是想了想陈二军手里的镰刀,项洪家才勉强挤出几滴心酸泪来。
心道完了,他是进退两难。
徐有光冷哼一声,盯着作鬼的项洪家:“你这千八百年不来我们胜利村的,怎么今儿贵客有空了?”
“打你姐姐走了,我可没见过你们项家人。”
“我做梦、梦见了我姐姐,她说她在下头难受,叫我过来看看她呢。”
项洪家脑子里说着托词,却明白这些话怕是难以哄过徐有光跟另外一对。
原本一个老太太就极难应付,这下弄来四个。他拿命哄骗这么多人啊?
陈牛抱着牛,抬起头来看着项洪家,眼里也冒火。
项洪家跑上门来,肯定就代表着——陈二军把他说动了。
为什么能说动,是项洪家被捏到了把柄。
时千拿脑袋用力蹭他一下,让他回神,别露出破绽来。
他们现在可是“不知情”的状态。
时千走动两步,把陈牛给挡在自己牛脑袋后面。
徐有光可不信项洪家的鬼话,招呼他:“你进来啊,站在外头干什么。”
项洪家心念急转,在心里把陈二军骂得狗血淋头。
可再如何骂,他也解决不了目前尴尬的局面。项洪家抹抹眼泪,叹气一口,“伤心”又怀念地踏进了陈家的院子。
“从前我姐就爱在这块儿剁草喂牛。”项洪家看着一处,感慨道。
徐有光脑子里过了遍今天大儿子放牛走的路,想到今天陈二军又没上工,再看看送到面前的项洪家,整个人忍不住阴谋论。
太巧了。
徐有光摆出专门吓人的脸,大步朝着项洪家靠近。
“你说实话,今儿过来干嘛?”
项洪家立时就想到放牛人喊的那声,当时陈二军面色一慌。后面他去看了,说人没靠近,陈二军才放下这事。
而放牛人,胜利村那个可不就是徐有光的儿子么?
被听到了?
项洪家控制不住地害怕起来。
对于自己害死人,他到底是害怕的,不然也不会多年来不敢上门。
想到以前听到过的木仓毙人的声音,以前开过眼界的项洪家脑子都有些迟钝了。
而看到项洪家两眼发直的一瞬间,徐有光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不对劲。
极有可能跟陈二军搅和到一起了。
他猛地冲上去,一把抓住项洪家:“你跟陈二军有胆子啊,还真敢上门来送死!”
徐有光就是吓唬他。
但项洪家本来就慌张,又听到个“死”字,当下就只想着自救,把怀里的保证书拿出来:“都是陈二军,陈二军他拿东西诱骗我的!”
先把锅甩出去。这样陈二军说的话,就没人信了。
项洪家抱着一线希望,把锅砸给陈二军。
徐有光接过一看,把内容念出来:“陈二军给项洪家十块钱,以及现居住的老房屋两间,换得项洪家帮助,把陈牛变成陈二军的儿子。一旦事成,绝不反悔……后面还有两个红手印。看这个颜色,是刚印上去不久的血。”
这是项洪家写的,意思都是他想要表达的。
眼下倒是正好,方便把他自己撇清了。
张佩月也没想到,陈二军跟项洪家,来得这么及时。
不过就算不及时,她只需要徐有光会“动脑子”就行了。
眼下她就补充道:“你有什么法子,能办成这种事?这个条子,人说不给你报酬,就不给你报酬吧。”
“你是要做什么害我的事?!好抢了我的孙子。”
张佩月站起来,摸起拐杖就气愤得捶地。
知道张佩月的,当然也知道老太太的固执。倒不是要强留着孙子孝敬自己,而是当初陈二军闹得太难看,直接成仇。
加上老太太固执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把孙子让出去。
有张佩月的话一引,杀人“夺孙”的逻辑就很通顺。
事实上,项洪家和陈二军,两个脑子加起来也就刚刚这个程度。
项洪家有点小聪明,但也不多,有的脑子也全都用在偷懒了,毕竟父母当初就是这么养的。
徐有光就把项洪家的膀子一扭,在他背后大声喝道:“还不老实交代。”
项洪家战战兢兢,开始编自己之前被吓出来的那些东西,还得编一个陈二军哄骗他的过程。
他编着编着,就被一旁的老爷子挑出刺来。
再说起来,很快有点颠三倒四的味道了。
张佩月特意请来的老太太也警惕道:“瞒着呢,还不肯说。”
老太太夫妻两,以前当民兵,干的就是公安的活,前些年才退休不干。说话也跟徐有光刚才一样,都是用诈的,说得不清不楚,听在心虚害怕的人耳中,却是如同催命符。
时千转过脑袋,看看坐着没再动的张佩月。
老太太冷着脸,但整个人却透出一股锐利的意味来。
项洪家绷不住了,但也知道死活都不能说,干脆闭口不言。
张佩月用双拐站起来,开口道:“送去公安局吧,把他跟陈二军分开审。”
然后老太太拄拐靠近,依然走得急。
但不比刚知道时,把自己摔倒。
她走到项洪家身后,用阴测测的声音问:“你还有脸提你姐姐。你姐姐半夜里找你,你怕不怕啊?”
“洪家,我好饿啊,好饿啊。”
老太太学着记忆里,儿媳总是轻声细语的声音,在项洪家身后拷问他的良心。
项洪家背后冷汗直冒,忽地一哆嗦,身上溢出味道来。
徐有光看见这情形,更觉得不对了。
陈牛两只手互相紧紧捏着,他怕自己太愤怒,冲出去坏了事。
但结果就是越来越紧,弄得时千怪难受的。
又不好出声,看到老太太神操作拿到满杀后,时千拿头给陈牛来了一下。
砰。
陈牛疼得皱眉,也清醒了。
徐有光回神,看小牛也不乱动了,叫陈牛一块来捆人。
他猜测到一件很严重的事的真相,必须得赶着把人送去公安局。那边找陈二军,还得避着串供,需要人手。
陈牛点点头,放开小牛,带上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的双手跨出牛棚。
另一边,当年知道全程的老夫妻两个,也是觉出味来。好像又叫张佩月给“用”上了。
这事儿要说张佩月提前不知情,他们是不信的。
徐有光去忙活,老夫妻坐坐,很快走了。
归家路上,那老太太琢磨着问:“她怎么突然知道的?”
“也许是有什么别的线索呢。”老爷子道,“反正她聪明又对自己狠得下心,咱早知道了。”
“可不是,能把自己饿狠了,可撑着一口气,照样能为孩子打算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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