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还在一旁抽噎:“我真的只是路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不行吗?我保证离开这里之后,不会胡说八道的。”
“你们别睡觉啊,跟我说说话……我怕。”
……
蓦然,江暮阳停了下来,他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大发慈悲地将手抽了出来。
定睛一看,细长白皙的指尖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他的嘴巴一裂,露出了两排森白的牙齿。
“裴清,你看呀,裴清,裴清。”
他用千里传音之术,跟闭着眼睛红脸逃避的裴清对话。
“裴锦衣,怎么不理人呀?你看看这是什么。”
“阳阳,”裴清终于开口了,“别闹……”
江暮阳回眸瞥了眼文书,将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抽抽搭搭的,便放大了胆子,将手指贴在裴清的唇上,使劲抹了一下。
他凑过去,正想问裴清,这是什么味道。背后骤然响起鬼哭狼嚎。
“我说实话还不行吗?我说实话!”文书霍然站了起来,似乎彻底下定决心了,攥着拳头道,“我祖上三代根本不是秀才,我就是烟花柳巷里的倌,从小就是,出来卖|身的……和那些人也都认识……他们有的是我的同伴,有的是恩客。”
“咦?”他发出了疑问,“你们在做什么?”现在的同门师兄弟,都这么亲密的么?
“没什么,好困。”江暮阳打了个哈欠,起身挡住了裴清,语气慵懒地道,“早看出来了,小倌就小倌,说说你的故事吧。”
“你……你怎么没有用那种眼神看我?”文书诧异地问,语气渐渐低沉,“以往别人知道我是卖|身的倌,都会用那种厌恶嫌弃,或是挑拣货物一样的眼神看我。”
江暮阳:“你是自愿的吗?”
文书摇头。
“喜欢这种营生吗?”
文书还是摇头。
“那不就成了?都是苦命人,论什么高低贵贱。”江暮阳还是坚持认为,人生来就是平等的。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空有多可怕。
美貌对于裴清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灭顶之灾,更别说是普通人了。
错的是这个时代,而不是苦苦求生,无法抉择命运的苦命人。
江暮阳清楚且深刻地明白,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整个时代,也无法扭转时空,颠倒乾坤。
但他立誓,穷其一生,哪怕耗尽所有力量和生命,也要拯救这个时空的裴清。
免于裴清沦为总受,沦为炉鼎的悲惨命运。
第102章 太阴娘娘
文书愣了愣, 觉得好不真实。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待在烟花柳巷里, 他的母亲原本是一名妓|女, 年轻时因为美貌,在当地小有名气。
后来遇见一个恩客,说是相中她了, 要救她出风尘, 带回家当夫人,结果那人只是随口一说, 玩腻之后给了点银钱就离开了。
再也没回来过。他母亲也傻,坚信情郎一定会回来,结果一直等到月份大了, 瞒不住了,也无法再接客, 也没等到任何消息。
后来万般艰难将他生了下来,还没出月子,为了养孩子,不得不重操旧业, 干起了见不得人的营生。
日夜操劳, 又加上积郁成疾, 没几年就病死了, 留下一个才会走路的孩子,饱受冷眼。
好在他的模样不错, 越大越有姿色,为了活着, 不得不步了母亲的后尘。
二岁就精通了如何取悦男人的招数, 十五岁就开始挂牌子了, 年纪小小就阅人无数。
稍有反抗,就是一顿毒打。
不知道被多少人欺辱过,旁人只要知道他是出来卖的,立马就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他,有些人甚至会对他动手动脚。
越是体面有身份的人,越是从骨子里瞧不起他们。
在文书眼中,修道之人就是非常体面,也非常有身份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
他曾经也怀着敬慕的心情,伺候过几位修真门派的弟子,那些人在床上非常厉害,完全不知疲倦,玩得花样也非常多。
但让他失望的是,那些人玩弄他,就如同对待什么漂亮玩意儿一样。
有时候甚至不把他当人看,几个人轮流戏弄他,把他当狗一样,牵来遛去。事后把银子往他脸上一扔,衣服一穿就走人。
因此,文书认为,面前的两位修士,在得知他是个倌之后,一定也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他。
谁曾想并没有。
这让他惊诧之余,油然而生一种感激,第一次被当作人看待了。
江暮阳什么也没做,什么好听话也没说,不过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文书对他充满感激,也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了。
文书深呼口气,缓缓道:“我是被强逼着来此的,先前死的那些人中,有好几个是这里的地头蛇,就喜欢欺压当地的老百姓。他们从青楼里,挑了我和另外两个人,说要带我们出来玩一玩。”
“我们是不愿意的,可鸨母不愿意得罪他们,便也默许了。”
“我本来以为,最多就是被带到荒郊野岭,被狠狠欺辱一番,谁曾想,那些人为了追求刺激,就强行将我带来此地。”
“不知道二位来此,可听说过,这里最近很不安分,总有邪祟作乱,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江暮阳点了点头:“听说了,所以我们才来此瞧瞧那邪祟是什么东西。”顿了顿,又道,“别怕,你接着说。”
“我们是快天亮了,才来此的,一入太阴庙,外头就阴风阵阵,那几个地头蛇,刚要对我们动手动脚,结果……结果,这个石像就……就动起来了!”
文书惊恐地抬手指着眼前的石像,面色惨白如纸,颤声道:“她活过来了,当场杀了那些人,还……还把他们的尸体给刨了!好像杀鸡一样,开膛破肚!肠子和心肝都挖出来吃掉了!”
江暮阳顺着他手指的目光望去,现在是白天,邪祟也不敢出来,石像依旧是石像,也只是石像,没有半分活气。
“她的四肢很长,很软,面容姣好,面颊上还染了胭脂,就好像……好像纸扎的童女!”
“她发出的声音,桀桀桀,在半空中飘着。”
文书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害怕地藏在了江暮阳的背后,撞着胆子,紧紧扯住他的衣袖,不敢去看石像。
“我当时害怕极了,拼命地往外跑,外头雾气太大,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在竹林里一直转,一直转,直到遇见了二位!”
“原来如此,难为你了。”
江暮阳点了点头,神色镇定自若,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张黄符。
此为真话符,只对修为低的修士,以及普通凡人有用。
若对方说的是真话,黄符便不会有任何变化,若是谎话,黄符立马就会自燃。
前世种种悲苦,让江暮阳对任何人都无法轻易相信,更何况是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少年。
反正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些,也没什么坏处。
“我真的是无辜的,我就是太害怕了,我不跑的话,我也会死的!”
一直等文书话都说完了,黄符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可见这孩子确实没有撒谎。
也确实是一个可怜人。
江暮阳暗暗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黄符收了起来。
“不怕,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然知晓了。”
文书抽噎着,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这样相信我?”
江暮阳道:“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裴清:“……”因为你用了听话符,真是相当谨慎了。
文书更加感动,忍不住热泪盈眶起来,瘦弱的肩膀都一颤颤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抬起泪眼,磕磕绊绊地问:“我……我没有什么好报答二位恩公的,只有……只有这薄柳之资……”说到最后,他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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