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没留意虞珩的话,随口说‘试过’。
那种在长安穿不出门的异域风格,不喜欢怎么可能会试?
他如果说没试过,虞珩会不会找理由,劝他试那些衣服和首饰?
纪新雪懊悔的锤在身侧的软枕上。
如果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肯定会说‘没试过’
仔细回想虞珩从凤翔宫回来后,发生的所有事。
纪新雪既觉得已经达成目的,至少能确定虞珩待他的与众不同,绝不是两小无猜就能概括,得以安抚他沐浴后始终无法安定的心。又深感遗憾,在手忙脚乱中错过多个能进一步观察虞珩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他穿女装的机会。
因为心底似有若无的不甘,纪新雪特意没有换回男装。
他在等待的时间里,从妆奁中依次寻找顺眼的配饰戴在身上。
还好长平帝寿辰后,安国公主府仍旧给他送来新季的衣服。
否则以他抽条的速度,再穿从前没来得上身的短袄,恐怕要面对肩、腰紧绷的窘境。
可惜经过连番的打岔,即使纪新雪特意挥退宫人,单独与虞珩用膳,仍旧没能回到之前那种‘似有若无’、‘蓄势待发’的氛围。
纪新雪默念来日方长。
他希望能‘水到渠成’的和虞珩互通心意,无法接受任何风险。
虞珩总是想起青竹告诉他,白日里宣威郡主心事重重的来找纪新雪,离开时却笑容满面的事,忍不住询问,“宣威特意来寻你,是为什么事?”
纪新雪面露苦笑,将宣威郡主遭遇双重绿帽的悲惨故事说给虞珩听,“我已经吩咐金吾卫去查宣威阿姐的两个妾室。”
虽然莫岣掌管所有金吾卫,宣威郡主也能调动部分金吾卫,但他们不会让金吾卫详细调查所有与他们有交集的人,极有可能出现灯下黑的情况。
这件事最好只是两名妾室人品不佳,如果牵连出更多的人,很容易惹怒莫岣,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虞珩安静的听完宣威郡主的遭遇,眼中的墨色稍淡,顺势提起纪璟屿和萧宁的事。
惊闻纪璟屿有喜欢的人,甚至已经偷偷在北疆公费谈两年多的恋爱,纪新雪脑海中唯有‘不信’。
他可以相信纪敏嫣、纪靖柔、纪明通、甚至纪宝珊做出这样的事,唯独无相信纪璟屿会与人私定终身,还先斩后奏,打算将人带回来,再与长平帝坦白。
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蝉联十届的‘三好学生’,忽然在街头饮酒作乐、寻衅滋事。
“两年前阿兄刚到北疆的时候,因为只能在萧校尉身上感受到善意,对萧校尉心生好感?”
萧宁出身将门,幼年丧父丧母的经历格外惹长辈怜爱,能缓和纪璟屿当时尴尬的处境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
纪新雪狐疑的望着虞珩,“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
虞珩面不改色的道,“阿兄不想损害萧校尉的名声,数次警告身边的人,莫要搬弄是非。”
他不希望纪新雪将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分给任何人。
纪新雪若有所思的点头。
如果纪璟屿亲自嘱咐虞珩,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正在长安的人。纪新雪又没特意问虞珩这件事,始终被瞒在鼓里也不……
不能理解!
纪璟屿是皇长子,他的心上人不仅是灵王妃,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
无父无母的孤女,终究还是在身份上差了些。
纪璟屿早些坦白感情,将消息送回长安,长平帝才有足够的时间给萧宁找靠山。
否则早就为灵王妃的位置投入血本的朝臣,定会将萧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孜孜不倦的诋毁萧宁。
纪新雪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能为纪璟屿做的事,只有在纪璟屿带萧宁回长安之前,先让姐妹们心中有个准备。
若是纪敏嫣能心无芥蒂的指点萧宁,起码不会让萧宁吃太大的亏。
用过晚膳,虞珩主动提出在东厢房留宿,免得将咳症状传给纪新雪。
纪新雪立刻点头。
昨日在安国公主府,因为这个理由和虞珩分开的时候,纪新雪心中满是对朱太医的怀疑和遗憾。
今日他心中却唯有庆幸。
还好不用和虞珩同睡,否则他恐怕要为防止出丑,整夜不睡念清净经。
即使没有虞珩,纪新雪仍旧没能睡安稳觉。
只要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涌现丰富的想象力留下的画面。
直到日光顺着床幔间的缝隙照在他身上,已经困顿至极的纪新雪才陷入沉眠。
纪新雪醒来的时候,虞珩已经回安国公主府,各处送来的文书正在书房堆积成小山等着他处理。
他克制住想要立刻出宫找虞珩的冲动,打算先去寻正好都在宫中的纪敏嫣等人,向她们透露纪璟屿已经有心上人的事。然后回玉和宫处理文书,在太阳落山前,满身轻松的出宫。
纪新雪万万没有想到,纪璟屿做的错事,会由他先尝苦果。
上至纪敏嫣,下至纪宝珊,皆理所当然的认为,虞珩和纪璟屿同在北疆,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
众所周知,虞珩对纪新雪无话不说。
所以她们得出结论,纪新雪早就知道这件事,故意帮纪璟屿瞒着她们。
纪新雪不得不耗费计划外的时间,顶着额头中央大大的‘冤’字为自己辩解。
与此同时,安国公主府正在招待稀客。
皆是英国公府的人。
包括英国公、英国公夫人、原英国公世子、宜筠郡主、祁副尉、郑氏、还有祁氏旁支。
宴客的地方在冷晖院旁的迎北院。
这是安国公主府专门办宴的地方,不仅有水榭阁楼、还连着安国公主府中第二大的花园。
将近五十名客人在里面,仍旧显得迎北院格外空荡。
林钊亲自带着良籍的青竹和紫竹招待英国公府的人,语气和善、态度自然,完全不见在虞珩幼时与英国公府剑拔弩张的模样。
可惜林钊的热情非但没能让英国公府的人感到自在,反而让他们心中积累许久的愤怒越来越旺盛,竭尽全力才能保持虚假的平静。
虞珩是什么意思?
主动邀请长辈来安国公主府赴宴,竟然将他们丢到客院不闻不问。让当年指着他们鼻骂的林钊,以半个主人的姿态招待他们。
林钊好歹是三品将军,陪客却是只能在国子监小学做书童的贱民!
就算李金环和林蔚没在长安,不是还有张思仪、颜梦、甚至是五殿下?
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皆知以祁氏目前面临的困境,只能指望虞珩。虽然心中有气,但没在面上露出任何端倪。
他们自持是虞珩祖父、祖母的身份,不肯屈尊降贵与林钊有太多的交谈,不约而同的沉迷于茶水。
原英国公世子和宜筠郡主,对虞珩的感情最复杂。
他们既恨虞珩让他们失去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身份,又希望虞珩能消气,稍稍抬手,让他们恢复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身份。更怕再次惹怒虞珩,彻底失去希望。
因为种种思虑,他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连带着他们的后辈也面露尴尬,纷纷找借口躲去园子。
祁副尉是被英国公和郑氏硬抓来安国公主府赴宴,正靠着宽椅,明目张胆的打瞌睡,丝毫不在意周围长辈、晚辈或陌生人的目光。
态度最热情的人反而是郑氏。
刚进门,她就对林钊提起长平六年时的往事,感谢虞珩曾照顾被关入宗人府牢狱中的独子。
“延鹤私下对我说,要不是有凤郎,他未必能坚持到可以离开大理寺的时候。”郑氏轻轻擦拭眼角,眼中几不可见的心疼转瞬消失,笑道,“今日为凤郎接风,不提这些扫兴的事。”
林钊丝毫不介意郑氏言语中用的小把戏,笑吟吟的顺着郑氏的话往下说。
即使郑氏说起虞珩幼年的趣事时,故意贬低英国公府长房的郎君和祁延鹤、祁株,也不能让林钊隐藏在笑脸下的心有任何触动。
他对郑氏和善,只是因为郡王希望今日的宴席能热闹些,郑氏刚好能活跃气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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