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扬近乎以陌生的眼神凝望自己的母亲。
“扬扬,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方檬满面焦急慌张,想扶儿子起来,却被一把推开,“扬扬?”
严扬自己扶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一步步后退,一步步攀高,明明没有多高没远,方檬却觉得他们之间一下子拉开了距离,儿子变得遥不可及。她伸出手哀哀呼唤:“扬扬,听话,跟妈去医院。”
严扬摇头,“妈,妈,你真的是我妈吗?”
方檬鼻头一酸,“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你妈啊。”
严扬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吼出的每个字都像在血里浸过:
“妈,你为什么要害我大哥?”
“那是我大哥。”
“是我血脉相连的大哥啊!!!”
方檬被儿子的模样震慑住,她说不出话,哽咽摇头。
严扬抬手指着她,“不,你不是我妈,你是……你是……”直到此刻,他可以指责质问自己的母亲,却依然狠不下心说出诛心之语。
那是生他的母亲,是抚养他长大的人,有再多的过错,他身为人子,背负着同样的罪过。
“扬扬!我是你妈!”方檬红着眼睛喊道,“你不要我这个妈了吗?我没有害你大哥,你要相信我……”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严扬恍若未闻,脸上泪痕斑驳,“这到底是是为什么啊?”
方檬极力辩解,但她的话已经传不到严扬耳中。
严扬越发头重脚轻,眼前虚影重重,他抓紧楼梯扶手,已经使不上什么力,不过是强撑,待他看清,不由得笑了。
林琬与严禛都在。
他的林姨与大哥,都在看着他。
林琬是听到乔逆的喊声匆忙赶来。严禛提前下班,本来是为了与乔逆多些约会时间,没想到一回家便撞上这一幕。
方檬的狡辩之语霎时被堵在喉咙,无措地看着林琬与严禛。
林琬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方檬要害严禛?
严禛已然顾不上自己的母亲与方檬,他对严扬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状态不好,先去医院。”
严扬只见严禛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他想起有一年夏天,他搓了面团裹在小竹竿上去粘知了玩,在太阳底下待得太久不小心中暑晕倒,睁开眼睛时候躺在大哥的怀里,也是只见大哥的嘴在动,听不清说什么。
那时候,他觉得有一个大哥真好,即便听不清他说的话也没关系,他知道自己被关心着。
而现在,他听不清,心里却只剩下凄凉。
他的母亲要害他大哥,大哥会说什么呢?
会怪他吗?
“……大哥……”严扬哑声喊道。
严禛说:“我在。”
严扬笑了一下,那笑容比月光还要缥缈轻柔,嘴唇翕动,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严扬!”
……
三小时后,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严老拄着拐杖,目光如鹰打量自己的儿子与儿媳们。
方檬不必说,眼睛已然红肿成了桃子,还在抽噎不住;林琬没有半句安抚,任谁面对一个想要害自己孩子的“凶手”,都不会有好脸色。
严俊国焦躁地捏着鼻梁骨,指责方檬:“你还有脸哭,严扬这样都是你害的!”
方檬泪眼婆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早知道绿豆糕会被儿子吃掉,她就不会做。也许从一开始跟林琬学做糕点便是错误的选择,她不该存着害人的心思,如今这业报落在儿子身上,痛在她心。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严扬为什么会躺在重症监护室?他中毒了!很严重!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晚!”
方檬双手捂脸,痛哭失声。
“你们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严老嗓音苍老粗哑,显得尤为疲惫。他平时基本不用拐杖,但在得知严扬中毒晕厥的时候,气血上涌,不得不用拐杖撑着赶来。
严俊国没了声。
林琬劝道:“爸,你身体不好,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我不回去,我等我孙子醒来。”严老坐在走廊冰冷的钢制长椅上,一副泰山不移的架势。
他望着哭得凄凄惨惨的方檬,叹道:“造孽啊。”
乔逆花坛边找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递出一张纸巾。严芭抽泣着擤鼻涕,非常响亮。
乔逆手掌搭在她肩上,安抚地拍了拍。
“嫂、嫂子……”严芭抽噎,“严扬醒来了吗?”
“没有。”
“二哥出车祸才过去半年,好不容易挺过去,现在又来。”
乔逆笨拙地安慰:“严扬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他这种烂大街的安慰毫无作用,严芭双臂抱膝,脸埋在胳膊弯里,依旧啜泣不止。
乔逆只得说:“哭吧,说不定能把上天感动。”
严芭:“呜呜呜嫂子你讨厌。”她又哭又笑,生怕把上天得罪了,连忙憋住气,继而哭得更大声,呜哇哇如开闸泄洪。
路过的病人家属与医生护士都在看他们。
乔逆吓了一跳,无论怎么安抚都不能制住严芭的哭声。严芭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是一个不谙世事、单纯柔软的少女,从小到大长在温室里,最大的变故便是半年前严扬出车祸,她那时就哭得要死要活。
乔逆放弃了安慰,面色凝重地与之排排坐,直到严禛寻来,对妹妹说:“你都哭了两个小时了,再哭下去长城都倒了。”
“长城?这里也有长城?”乔逆的重点歪了。
严芭抹眼泪:“当然有了,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爬啊。”
“好啊。”
忽然反应过来被带歪的严芭:“……”
严禛带妹妹去吃了点东西,严芭嘴上说吃不下,不知不觉吃了两大碗馄饨,直打嗝。乔逆却是真的没有胃口,他后悔,如果他没有在影音室看电影,早些发现楼下的异常,也许严扬就不会躺在重症监护室。
严禛对妹妹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长这么大,严芭鲜少被亲哥委以重任,不由得正襟危坐:“什么任务?”
“爷爷不愿离开医院,他身体不好,你带他去附近的酒店休息。房间已经订好。”
严芭嘴巴比严禛要甜许多,老人家爱听,只能她去劝。严芭红着眼睛重重点头:“交给我。”
回住院部的路上,严禛与乔逆落后几步,严芭知道他们有话说,非常自觉地拉开距离。
“奶奶去世后,爷爷很伤心,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去国外疗养。小时候,我每当放假就会去爷爷那里陪他。家里只剩严芭,她年纪小,庄园又偏僻,没有同龄的孩子陪她玩,只有严扬不顾方姨反对,非要跟严芭住一起。”
“他们经常斗嘴,但感情很好。”
“严芭比我小十岁,也许在她眼里,严扬比我更像个哥哥。陪她玩,一起长大,被人欺负了,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找严扬。”
严禛不疾不徐陈诉事实。
比起大十岁的大哥,严芭显然跟只大四五岁的二哥严扬更玩得来。
“他们感情真的很好。”严禛低眉浅笑。
乔逆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一向成熟稳重、端方冷淡,大多时候情绪不流于表面,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懂了,严禛是在羡慕严芭与严扬的感情。之所以羡慕,是因为在乎,他打从心底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严扬严芭亦是如此。因为在乎,严扬无法接受母亲对大哥的戕害,不惜自食“恶果”,吃下绿豆糕,那般声泪俱下地质问母亲。
尽管同父异母,长辈间存在不可弥补的缝隙,他们毅然跨越这层障碍,深深地爱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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