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有机会, 瀑布一定会飞流直下, 发出巨大的冲击力。
古星月只是在扮演齐娇罢了。
所以这大概是杨佳妮喜欢的装扮。
古星月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起来, 她跪坐在蒲团上,那张原木色的桌上放着两杯热茶,青蓝色的瓷杯让人看着心旷神怡。
但莫名地,梁适感受到了一丝紧张。
梁适坐到古星月对面,发现她正坐在那儿发呆,双眼盯着桌上不知名的地方,没有神采。
梁适也没出声,等她自己回神,而是端起茶杯浅酌一口。
几秒后,古星月转动眼珠,回过神来,看见梁适之后轻呼出一口气,并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奔主题,“这是齐娇完整的日记。”
古星月将本子递过去,是一个还算新的日记本。
“你也看到了,她所有的日记都是用摩斯电码写成的,因为怕杨佳妮看见。”古星月说到这里,忽地抿唇,低敛下眉眼看向桌上的茶杯,像有些紧张似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嘴角还残留了一片茶叶。
她在喝完之后拿了张纸擦拭掉嘴上的水渍,又将那一根茶叶拿起放在桌上,随后沉声道:“忘记和你做自我介绍了。”
古星月看向她,那双眼睛里有着漠然和无畏,和以往不太一样。
有种看淡了生死的感觉。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古星月身上多了几分冷漠。
“我叫古星月。”古星月笑了下,“你应该知道了,我是在天使孤儿院长大的,然后现在的名字是齐娇,并且顶着齐娇的名字生活了……”
她顿了顿,苦笑着摇头道:“记不清了。”
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昨日和今日没什么不同,反正是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感受。
同样的难熬。
她确实不太记得了,反正成为齐娇应该有很多很多年,再也没人喊过她月月。
也没人大叫她的名字——古星月!
她所被人熟知的名字只有一个,齐娇。
古星月看向梁适:“你之前想找我做什么呢?起诉杨佳妮?”
梁适摇头:“家暴的边缘太宽泛,起诉也不足以让她坐牢,但齐娇去世不到二十年,我们可以还她一个公道。”
起初梁适是想确认她那段记忆的真实性,后来是想让杨佳妮付出代价。
但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大一件事。
杨佳妮胆子太大了。
或者说已经疯了,这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梁适甚至都觉得,就算起诉了杨佳妮,最后她可能都会以精神病逃脱法律的制裁。
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就没有装聋作哑的道理。
就冲小时候的事情,梁适就觉得自己应该还齐娇一个公道。
她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甚至无法拥有自己姓名地死去。
她应该是齐娇,是为自己而活的齐娇。
古星月看向她,“但现在有问题。如果要为齐娇讨回公道,那就要我站出来,我来说我是古星月,真正的齐娇死了,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没有证据指向是杨佳妮做的,因为杨佳妮是齐娇的亲生母亲。”
除非有很直接的视频证据,不然无法证明。
甚至可能没人相信会有母亲杀死自己的女儿。
哪怕只是失手推下去。
但在很早以前,杨佳妮就已经杀死了齐娇的灵魂。
齐娇留下来的日记只能作为间接证据来证明杨佳妮有过家暴行为,可齐娇死了,那本日记无法被查明真伪。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为杨佳妮的行为做掩护一样。
她是大人,而齐娇是小孩儿。
所以大人对小孩儿施以的暴行可以套上亲情的皮。
暴行就此被合理化。
这本身就是一件最不合理的事情。
教育小孩的打骂和家暴的界线感太弱。
永远有人在钻法律的空子,站在道德的边缘。
“我不会站出来的。”古星月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果我站出来,我会出卖院长,我不可能这么做。”
梁适问:“院长有什么把柄在杨佳妮手上吗?”
古星月顿了下,终是没选择隐瞒,诚实地点了头。
“所以你是作为交换去成为齐娇的,对吗?”梁适又问。
古星月再次点头,考虑到自己时间不多,直接说道:“孤儿院的事情我不能说,但院长当初把我交给杨佳妮是因为我的病,杨佳妮可以出钱给我治病,所以院长把我交给了她,且让我成为她的女儿。”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院长就算有把柄在杨佳妮手上,也不会将我交给她。”古星月说:“而齐娇的事情我仔细思考过了,所有用正道的路都行不通,你想要为齐娇讨公道,除非杀人,但你会因此被制裁,不值当。”
此刻的古星月分析现状,冷静又沉着,语气带着漠然和厌恶。
在说最后的结果时,只是讥讽。
但梁适听着有种无力感。
法律是保证每一个人权利的存在,生与死,罪与罚。
包括坏人。
十恶不赦的人,作恶多端的人,疯狂没人性的人。
也都在法律的保护范围之内。
法律是最没人性的,却也有温度。
可在这种情况下,是无解的死路。
在短暂的无力感过后,梁适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问古星月:“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目前还没想好。”古星月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梁适看着她,“那你要注意安全。不过你之前在电话里提到陈眠,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记得我给你的纸吗?”古星月问:“就是齐娇的日记,里边提到过她曾经暗恋的人,就是陈眠。”
梁适一惊,“啊?我妹妹很喜欢这个画家,我和她以前是画室同学,她比我大一些。”
“对。”古星月说:“她和齐娇同班。前天晚上,我接到了她给我打的电话。”
梁适快速地消化着这件事,然后想到原主和陈眠在画室里的那一次交集。
算一算时间,正好是齐娇还没死的时候。
那时的陈眠说了没头没尾的两句话,带着几分轻蔑。
“她的日记里只提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陈眠。”古星月飞快地输出信息,“她和陈眠走在一起被杨佳妮看见,事实上是因为那天下雨,陈眠撑伞送她到校门口,两个人因为推让一把伞,手不小心碰了一下,杨佳妮以为她早恋,然后她的手被用戒尺打肿了。”
“杨佳妮的占有欲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不允许有其他人靠近齐娇,也不允许齐娇交朋友,所以齐娇在学校里经常一个人,和陈眠的交际并不多。看了她的日记,我一直以为是她单方面暗恋陈眠,但前天晚上陈眠应该是喝醉了。”
古星月说完以后给梁适播放了一段录音。
印象中陈眠的声音是很清冷的,语气有些拽,不太讨喜,但她也不怎么和人说话。
而这段录音里的陈眠声音蛮软的,听得出来是喝多了,在喊齐娇名字的时候,温柔又缱绻。
她说:“齐娇,我又梦到你了,你还好吗?我想你了。”
她还说:“齐娇,你别跳……别跳……我没在下面接着你。”
“你去哪里了?说实话,我曾经有段时间很讨厌你,因为你莫名其妙失踪了。后来我不讨厌你了,因为我知道,你死了。你怎么会死呢?从天台跳下来都没有事的人,怎么能死呢?”
“但是多可笑,你一死,你妈妈就找了个替代品。那样的人怎么配做妈妈呢?”
陈眠的声音逐渐困倦,“阿娇,如果我有能力把你藏起来该多好。”
录音截止到这里,梁适听得五味杂陈。
如果当时真的有个人能把齐娇藏起来该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
古星月说:“如果你认识她,就让她别再打电话来,我怕杨佳妮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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