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冲直接掀开被子,露出游阳埋在被子里的侧脸,他仔细端详了下,也没项维冬说得那么瘦,伸手把自己冰冷的掌心贴上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游阳就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地寻找温暖梦境中忽然冻醒他的冰块。
席冲没收回手,而是在游阳脸上摸了摸,感觉很热乎,又往下摸他的脖子,说:“起来吃饭。”
听出席冲的声音,游阳闭上眼睛,舒展了下蜷缩在被窝里的四肢,躺平身体,也不在乎脖子上取暖的手,闭眼笑了下:“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说好我去接你的。”
“你怎么接,车都不会开。”
“不就踩个油门,谁还不会了。”游阳终于睁开眼睛,伸出胳膊说:“抱我起来。”
“我要不要再背你下去?”
“也可以。”
“可以个屁,赶紧起来。”席冲收回手,但在半空被游阳捉住,笑眯眯地拽回去,贴回脸上,冻得身体抖了一下:“你手真凉。”
掌心下的脸颊带着刚睡醒的热气,游阳动了动鼻子,把席冲的手拿到鼻下,仔细闻了下指尖,用笃定的语气说:“你抽烟了。”
席冲特意洗了手才上楼的,也不知道游阳哪来的狗鼻子。
扑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游阳不放过席冲,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近闻了闻后再次说:“你就是抽了。”
“……嗯。”出发前李大龙给了他一根,他就抽了。
“你怎么骗人啊,”游阳不满地蹙起眉,“不是说不抽了吗?”
席冲无从解释,深感马上又要听到喋喋不休的絮叨,果然游阳立刻开始说:“抽烟会变成黑肺的,肺就坏掉了,难道你以后想当一个没有肺的人吗?”
席冲捂住他的嘴巴:“好唠叨。”
游阳往后躲了躲,一把攥住席冲的手腕,怕他听不见似的,凑到面前说:“抽烟还会导致心脑血管病,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于抽烟吗?”
席冲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想站起身离开,可游阳不放开他的手,他竟然一下没能甩开。
在纳闷于游阳的力量时,游阳又凑近了一些,脸放大了好几倍。
“不许再抽烟。”他执着地说。
他都说了至少半年多了,三令五申要席冲戒烟,这次也没少发短信让他少喝酒少抽烟,席冲在短信里保证得好好的,怎么还阴奉阳违啊,竟敢带这么大一身烟味回来。
无奈叹了口气,席冲知道不表态今天这事过不去,于是只能说:“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做到,你不要不当回事,新闻上都说了……”
游阳的声音渐渐变弱,直至消失。
席冲脸上没什么表情,虽然也在看游阳,但眉眼透着淡淡的不耐烦,一看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仔细听。
就是因为这种态度,他小时候才会科科不及格。
游阳说不出什么了,说了也没用。他伸脚踹了席冲一下,被席冲看了一眼。
“说完了?”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说了你也不听。”
席冲伸开胳膊:“能抱一下了吧?”他抱住游阳,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下巴,痒得他偏了下头,在游阳耳旁问:“不是在短信里说想我吗?怎么见面先唠叨一通,比冬哥还唠叨。”
“……谁让你不听话。”
席冲松开人,站起身,觉得哪里不对,弯腰看了眼床垫。
他前脚出发去山西,后脚床垫由原先随便从仓库扒拉出来的褥子变成一看就是新买回来的席梦思。
虽然项维冬嘴上说着游阳是小混球,还是把小混球的话放在心上了。
小高三生在这个家说话就跟圣旨似的,谁敢不听。
他笑了下,伸出手拍了下游阳的脑袋,对他说:“走了,吃饭去。”
第62章
从山西回来后时间似乎加了速,继游阳在一模考了个漂亮分数后,很快二模和三模也到来,快到来不及让人反应。
废品站院子里的银杏树从金黄色变成光秃秃,再到枝条长出嫩绿色新芽,一点点茁壮成长,重新变得郁郁葱葱。
天气开始炎热,席冲穿得凉快,站在毒辣阳光下,听屋檐下躲在阴影里的项维冬指挥,让他再往左一点。
席冲举着的手偏了偏:“这样?”
“不是,往右。”
“这样?”
“我看看,不对,再往左一点。”
左挪右挪,几个来回后,席冲摔了手中的绳子,回头看他:“你能不能看准了?”
“不是,”项维冬在烈日下莫名感到寒冷,浑身一激灵,“我不是也想谨慎一点吗,要是挂歪了,游阳回来发现晾衣绳被小白咬断了该多难过啊。”
说着他扭头瞪了眼趴在旁边的肇事羊:“都怪你,咬什么不好,偏咬晾衣绳,改天就让席冲炖了你。”
没等小白为自己抗辩,屋内的手机响了起来。
席冲走过去,把巴巴过来想舔他手的小白拨到一边,接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游阳的家长吗?”
席冲顿住,迟疑道:“是,你哪位?”
“我是他的班主任,是这样的——”
等席冲赶到学校,游阳已经被班主任苦口婆心劝了半个小时,但依旧巍然不动,虽不反驳,态度却异常坚决,似乎认定了就要这么做。
班主任头比平时两个都大,心累得快要死掉了,再想到领导向她施压的压力,更是恨不得抓住游阳的肩膀,疯狂质问他你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在崩溃边缘,办公室门被敲响,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
仿佛找到救星,班主任立刻站起来:“你就是游阳的哥哥吧?”
“嗯。”
听到来人的声音,一直默不作声的游阳微微抬起头,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隐约露出些紧张。
这时班主任也放过他,对他说:“游阳你先出去,我跟你哥哥聊一会儿。”
快速看了眼席冲,游阳转身走了出去。
“请坐,怎么称呼?”班主任让席冲坐在自己对面。
席冲从没进过教室办公室,也没和老师面对面交谈过,不是很习惯地说:“叫我席冲就行。”
“关于游阳的情况,刚刚电话里我也简单说过了,想问一下你之前知道吗?”
席冲摇头,顿了下,说:“他没跟我说过。”
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三十天,一模二模三模成绩都已经出来,现在比起全力冲刺,更多的是稳住心态,巩固知识,并且要开始考虑怎么报考志愿了。
身为班主任,自然要了解全班同学的想法,于是挨个谈话,对抱有不切实际想法的同学给予劝说,对状态低迷自我否定的同学强度鼓励,对胡说八道的游阳火冒三丈。
那可是游阳啊,他们学校宝贵的尖子生,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从入学就是市状元,没有一次考试掉出过第一名,在外面也大杀四方,为学校赢回来无数奖杯。
高三第一学期班主任还推荐过游阳走保送生,毕竟那么多省级奖项在手,保送对他来说轻松又便捷。可游阳拒绝了,班主任不是特别意外,想着现在还早,也许游阳还定不下来未来想去的院校和专业。
可想破头她也没想到游阳放着好好的清华北大不去,今天竟然告诉她要报考本地一所普普通通的一本?
校长去省里开会的时候牛皮都吹出去了!
新闻稿都拟好了!
连校办公室的横幅都定做好了!
教育部的奖金也早就准备就绪,就等着考完第一时间送到状元家里,结果现在游阳小嘴一张,轻飘飘一句要考本地的大学,威力不比一颗原子弹小。
班主任不敢想象校领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如何天塌的表情,但她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就算不提她的奖金绩效职称,不提学校的声誉和招生指标,单单作为教书育人的老师,她也不能放任游阳如此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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