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吃完火锅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宋时眠翻出以前的睡衣,打算先去洗澡。
当他拿着睡衣站在床边时,才发现床上的被褥还是夏季的薄款。家里的厚被子被放在了衣柜的顶层,他试着踮脚去够,发现还差一点距离,于是只能把在外面的厉潮叫过来
“你把柜子顶上的厚被子拿下来盖呗,我记得衣柜里有洗干净的床单被罩,当时走的时候没带去新家,你翻一翻,找出来给它们换上。”
他们才小半年不回来住,浴室的水龙头就有些坏了,不至于洗不了澡,就是出水莫名其妙地有些小。
宋时眠在里面洗了好久才把澡洗完。
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伸手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翻了翻,没看到吹风机。于是只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去找厉潮。
卧室的灯光被调成了最低档的暖光,床上放着一床刚拿下来的厚被子,衣柜的门全都大刺刺的敞开,里面的东西显出几分被翻过的凌乱。
而厉潮则背对着他坐在房间唯一的一张书桌前,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灯光打在他的背上,整个人显得异常的沉默。
宋时眠抓着毛巾的手顿了顿,不知为何,他站在门口有点不太敢进去,只能试探性地喊了声厉潮的名字。
听见他的声音,厉潮回过头,露出半张侧脸。几秒后,他合上手上的本子,站起来走到宋时眠身边。
他拿过他手上的毛巾替他擦拭头发,“怎么湿着头就过来了?”
宋时眠歪了歪头,只看见桌子上好像放着一个笔记本。他收回目光老实道,“没找到吹风机,所以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在卧室里。”
厉潮把毛巾再次搭在他头上,转身朝床头柜边走去,“刚刚找东西的时候我看到好像在床头柜里。”
他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吹风机,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床铺,“坐着吧,我给你吹。”
宋时眠乖乖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眼神往桌子那边飞快看了一眼,然后又收回,“你刚刚在看什么?”
厉潮拿着吹风机的手一顿,也朝桌子上望了过去。
黑色的笔记本安静地躺在桌子上,边页被挤压出好几道褶皱,黑色的页面上落了好几处擦不掉的灰渍。
他收回目光,打开吹风机,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一个笔记本。”
他的手搭在宋时眠的头上,宋时眠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仰了仰头。他盯着那个笔记本看了一会,对它的外观实在没有什么印象,“是我的吗?”
厉潮垂眸看着他被热气熏得有些粉的眉眼,轻轻地应了一声,“刚刚找被罩的时候从衣柜的夹层里掉出来的,我不知道是你的东西,就翻开看了一点。”
他越说宋时眠就越是好奇,可他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的确想不起自己买过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男人修长的指尖从他的发缝里穿插而过,按压在头皮的力道刚刚好,再加上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宋时眠半靠在他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
紧接着,他听见头顶的男人开口了。
“是日记。”
“日记?”
宋时眠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又笑了起来,“不会是我小学的日记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小的缘故,在他说完后厉潮没有再回应他,只是安静的给他吹着头发。
等吹好后宋时眠已经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厉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确保全部吹干后才关掉手里的吹风机。
吹风机的声音一停,宋时眠就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从男人怀里直起身子,缓缓打了个哈欠,“浴室的水龙头好像有些坏了,出来的水很小,你要洗澡的话赶紧去。”
“我先把床给铺了……”
“铺床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宋时眠把睡衣塞他怀里,将人推了出去。
看见厉潮进了浴室后,他把卧室的门关上,转过身盯着桌子上那个笔记本。
他走到桌子边坐下,伸手碰了碰笔记本黑色的封面。
明明他对这个笔记本没有丝毫的印象,可当看着它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浮现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几秒后,宋时眠缓缓吐了口气,翻开了手上的笔记本。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字,这些字歪歪扭扭、忽大忽小的,甚至有的笔画都不能连接在一起,刚写字的小学生写得都比这个好。
可当看清上面的字后,宋时眠彻底愣在了原地。
原来这真的是他的日记。
难怪他对这个日记本没有印象。
这个本子是他瞎了之后买的,里面的日记也是他瞎了之后写的。
一个瞎子写的字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呢?如果不仔细辨认,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可宋时眠不需要辨认,他比谁都清楚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第142章
压抑,愤怒,埋怨……
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藏在了这本日记里,落下的每一笔都恨不得将纸张划破,几乎快辨认不出来的字迹成了他最无力的那段时间里的发泄手段。
宋时眠伸手摩挲着上面坑坑洼洼的字迹,心底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在他度过那段最难的时间后这个日记就再也没打开过。他也不知道这个日记本被他塞到哪里去了,以为早就丢了,没想到却被厉潮意外发现。
和当时的无力愤怒相比,现在被发现这个日记,宋时眠心底更多的是难堪。
被人不小心看到当初的黑历史什么的……
日记越往后翻字迹就越发凌乱,如果不是宋时眠记性好,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其实看下来通篇充满了一股自怨自艾的味道,十句里就有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对待。
宋时眠记得清上面的内容,可再次看着这些字时,却没了当时的心情。
他的心底很平静,平静到甚至还抽空冷静地思考。如果他的眼睛真的治不好要瞎一辈子的话,他能坦然的接受吗?
答案好像不言而喻。
因为他得到了比光明还要重要的东西。
厉潮去洗澡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会看桌子上的笔记本。
他倒是想把那个本子收起来,可宋时眠已经发现了它,他这么做反而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说不担心是假的,哪怕花洒的水很小,厉潮还是花了不到十分钟洗完了一个战斗澡。
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宋时眠正在弯着腰铺床单,而桌子上的笔记本已经消失了。
灯光柔和,青年塌下的腰在厉潮眼底延伸出一个曼妙的弧度,他短暂地被迷失心智,忘记了笔记本的事。
铺床这种事其实宋时眠没什么经验,他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铺半天,一看发现另一端的被角根本没和被罩的被角对上,全在中间堆起。
一回头,男人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的……
屁股。
宋时眠,“……”
好气啊!
他把手里头的被子一丢,还没来记得发火,厉潮就格外有眼力见地上来接过他手里头的被子。
厉家赫赫有名的继承人,家务活干得比宋时眠还得心应手,两只手臂揪着两边被角,扯着被子甩了甩,顿时就被他甩贴合了。
然后又弯下腰把有些凌乱的床单铺得更整洁,力求一丝褶皱也看不出来。
这回轮到宋时眠抱着手臂站在后面看他铺床。
他的目光沿着男人的宽阔的肩膀慢慢往下,来到的腰,然后到屁股,再到那一双大长腿。
别说,还挺好看。
铺完床自然是该睡觉了。
厉潮躺在宋时眠旁边,好几次都扭头往他那边看,欲言又止,然后又沉默。
最后宋时眠实在受不住他的眼神,翻了个身对着他,“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厉潮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难过?没有。
伤感?没有。
难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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