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小队(24)
迈克尔还在他的身体里,这给了他安慰。
迈克尔放满速度,把手盖在他的眼睛上,用脸颊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觉得他那么爱他。
迈克尔没有射在他的身体里,欧文后来才知道他使用了安全套。
一切结束后,欧文被要求在黑暗中自己穿好衣服。穿好了衣服,他被迈克尔重新领回家。
回去的路程没有来时的害怕,或许他对于死亡已经自暴自弃,不害怕,也不期待。
迈克尔牵着他走,握着他被汗水打湿的手。灌木和草的边缘划破了他的脚和腿,他没有说话。他们回到迈克尔的家,刚踏入房间,温暖的空气就拥抱了他,归属感在他的心中成长起来。他最开始害怕自己陷入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中,现今却毫不在意。
“今晚你能用一楼的浴室。”迈克尔说。
欧文被迈克尔领着,穿过了客厅。柔软的地毯是草地,家的味道是森林,他安心多了,暖和多了。迈克尔领他进入一个房间,然后关上门。
“现在拿下你的眼罩。”迈克尔说。
欧文照做了。他的眼睛因为之前的哭泣和长时间缺失光线而模糊不清,适应了一会儿才又一次熟悉光线的情绪。他身处一间浴室。和地下室的浴室不同,这是一间使用中的浴室,整洁干净,黑白色相间,他看到洗手池上放着迈克尔的剃须膏、牙刷、牙膏。淋浴的地方在最里面,被玻璃隔开。
“洗澡时,你不用戴任何脚镣。我会离开,留你一个人在浴室,除了我给你的毛巾、衣服,你不允许动任何东西。明白吗,欧文?”
“明白。”
“你看见浴室的窗户了吗?”
“看见了。”
“你是爬不过去的。你会被卡住,然后被我用电锯拦腰截断,尸体扔在荒野里。”
“好。”
“现在好好享受热水澡吧。”
“你不在这里看着我?”
“你饿了吗?”
“是的。”
“我也是。所以我要去弄点吃的。如果你乖乖洗澡,没有被我用电据拦腰截断,待会就会和我一同享用第二顿晚餐。”
迈克尔离开了,非常不真实的。浴室里只剩下欧文一个人。
欧文的身体内部还有性的余韵,迈克尔抚摸他的触感依旧粘在他的皮肤表面,他的下`体依旧有明显的、被人进入和抚摸的触感,它因为被反复进入变得柔软、肿胀、疼痛。
他希望自己别去管今晚发生的一切,希望自己能够冷静地想想为什么迈克尔允许他一个人使用楼上的浴室。这是某种奖励,还是某种考核?
欧文脱掉衣服,打了个寒颤,他的大腿和膝盖因为室外的温度早已冰冷,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他木讷地打开水龙头,等着淋浴里的水热起来。他站到水下,热水冲刷着冰冷潮湿的身体,他的皮肤因滚烫的水而微微发麻。他再也无法思考什么,只是任由水从头发冲刷到脚趾。热的感觉太好了,寒冷会让他想起死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胸,那里被热水冲得发红,与树干摩擦而产生的划痕散落在胸膛之上。他驻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腹部、大腿、阴`茎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他相信有不少人都和他一样,无法欣赏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只是一具普通的男性的身体,没有丑陋到不堪入目,也没有可被称为美的地方。
他从思绪里走出来,凑近架子,查看洗浴用品的标签,好不容易才分清了沐浴液和洗发露。
清洗自己的过程让他重新染上细微的哀愁。和迈克尔的性的细节占据了他的皮肤、身体内部、心脏、阴`茎、屁股,就连胸口和腹部微微疼痛发痒的小伤口也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回忆起被迈克尔压在树干上的经过,他进入他,给他闻了什么东西,然后把他操出来。整个性的过程都乱糟糟的,他的表现笨拙又愚蠢。
他头一次和男性做`爱,并且担任被支配的角色,他突然觉得自己理解起那些在感情生活中处于下风的人的情绪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忧伤,却又无处可逃,外界的世界更加残忍,至少这儿是在爱里。
他很缓慢地洗澡,慢慢清洗自己的身体。在手指触碰到阴`茎和肛`门的时候,他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这感觉在热水里挥之不去。
他自我安慰道,有多少人能够欣赏自己的身体?
寂寞和孤独的感觉都在身体的外部流淌,性是无比亲密的过程,一旦它结束,那些问题、痛苦、孤独、平庸,又会卷土重来。
欧文洗好澡,擦干自己,他观察了一下浴室,没有看见剃刀之类尖锐的物品。此刻,他听见外头有美洲夜鹰的叫声。在夜间,这样的声音尖锐又令人震颤,单音节的叫声不紧不慢地一声接着一声。他重新戴上眼镜,穿上一件迈克尔提供给他的绿色T恤和自己的深色外套。他转过头,久久注视那扇狭窄的窗户。如果我就此逃走呢?他想。接着,他有一次转过身,走到门前。
他平复了一下杂乱不堪的情绪,敲了敲浴室布满水汽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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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听见了敲门声,浴室里传来的。
这很可爱,欧文选择了敲门,而不是冲外面喊“我洗好了”。如果他在里面把门锁上,从那扇窄窄的窗户逃跑呢?可是他没有鞋,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他能够在黑夜的林子里跑到哪里去呢?像个惊慌的鹿,迈克尔想,是林子里最后会终止的钢琴曲。
迈克尔走到浴室门口。“闭上眼睛,欧文”,他说,然后打开门。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的同时,迈克尔把欧文领了出来。
趁着欧文洗澡的时间,迈克尔在靠近窗户的地毯上准备了一张小桌子、两张椅子,旁边用布遮挡起来,形成了一个三平方米的“小房间”。它独立于屋子,但只要欧文想看,他就能自己掀开布,看看这个房间。可是他会那么做吗?迈克尔认为他不会,他已经摸清了一些欧文处事的节奏:一个不那么爱冒险的男人。
迈克尔不想这么早让欧文看见他的屋子,这会让他暴露得太多,他非常希望和欧文慢慢了解彼此。欧文是家养动物,被他养在地下室,没有试图逃跑。这很变态,又很浪漫,迈克尔想到戈登医生,他在设计那些血腥的游戏时,也会抱有同样的想法吗?迈克尔不知道,也没有问过。但他喜欢如今自己规定的旋律,喜欢旋律里的欧文。欧文害怕他,顺从他,他不是那么不安,又有点儿安于天命,充满了挑战。
迈克尔领着闭上眼睛的欧文走过客厅,他没有给他戴上手铐。他让他在帘子里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
桌上已经摆放了食物,两份土豆泥配烘培芝麻酱,上面撒了脆片、橙色的鱼子、生菜碎,两份南瓜浓汤,两小盘金枪鱼意面。他希望这是性`爱之后填饱肚子的温馨时光。他的脑海里循环着之前和欧文之间的性,他回顾着欧文体内的热度,回顾那紧紧包裹他阴`茎的触感,然后计划着之后的游戏。他喜欢欧文的身体,可能他看惯了太多完美的身体,反而被欧文的与众不同所吸引。他想把他握进手心里,想抚摸他的全身,比今天更彻底得吻他,咬他,舔他。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欧文。”迈克尔说。
欧文睁开了眼睛。他们开始一起享用第二顿晚餐。
“浴室里有扇窗户,”欧文拿起叉子,“你不害怕我逃跑吗?”
好问题,迈克尔想。
“你没有鞋,我会扛着猎枪在黑夜里追赶你,击穿你。”
“你不知道我何时洗完了澡,我可以一直开着水,让你以为我还在里面。”
“你没有那么做。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迈克尔说。
欧文不再说话了。
他们倾听着窗外的雨声和鸟叫声。
“我想那是夜鹰。”欧文说。
“你听得出鸟的叫声?”
“两三种。我曾经加入过观鸟俱乐部。”欧文停下叉子,缓缓眨了两下眼睛,“后来我一个人去了,再也没有认识过新的鸟,只有最初的几种。”
“戈登医生,我的继父,他曾经带我去打猎,那时候我认识几种水鸟。”迈克尔说。他聊到了这个话题,在第二阶段里,他终于可以谈论这些了,这些他从未和谁谈论过的过去,“他也教我用猎枪,我十三岁时杀死过水鸟和兔子,射得准是一回事,知道自己能杀它是另外一回事。我放跑过一只鹿,鹿太像人了,它们比兔子和水鸟都大,它会看着你,让你觉得在杀人。”
迈克尔想说,戈登医生进了监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打过猎了,没有杀过一个人,也没有杀过一只兔子。
“我喜欢枪支,喜欢看它们的图鉴,研究电影和电视剧里的武器,我不喜欢用猎枪,没有持枪证,喜欢枪是一回事,用它是另外一回事。”欧文说。
迈克尔觉得这真温柔:“你不会对枪好奇吗?没有想伤害什么人的瞬间?当你用枪击穿人的身体,是什么感觉,你想了解吗?”
“这就是那些犯罪电影存在的意义。”欧文说,他看着迈克尔的餐盘,迈克尔看着他的眼睛和潮湿的额发,“在犯罪电影里,子弹射入人身体的过程很慢,有非常多的铺垫,我喜欢看这个。用枪杀人不一样,很真实,一下子就结束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获得。”欧文抬起眼睛,看着迈克尔,“你用枪杀过人吗?那是什么感觉?”
“没有真实感,你说得很对,但有权力,掌控别人的权力。一种别人的生命握在你的手心里、你要把它捏碎的冲动。”迈克尔说,他的蓝色眼睛盯着欧文。欧文垂下视线,他有些害怕,没有表露完全。迈克尔本不应该这么吓他,在这样一个夜鹰鸣唱的夜晚。欧文没有吃掉太多的东西,他有一丝不令人讨厌的心不在焉,像是因为这夜晚而疲惫,进而担忧起自己的命运。
“你看起来有点累了。”迈克尔说,他其实很兴奋,想多和欧文聊一会儿。
“是的。”欧文说,想了想,又回答,“还可以。”
“你打过猎吗?”迈克尔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这个夜晚适合离“杀戮”游戏远一点,他们可以聊聊彼此真正的生活和过去。
“小时候几乎没有。后来我既然加入了观鸟协会,就更反感打猎了。可我又喜欢有猎人、打猎、猎枪的故事。”
“喜欢故事并不要求我们去实践故事里的事。”
“是这样。故事的好处在于它保留在故事里。在故事里你可以是任何人。”欧文吃得很慢,几乎没有动叉子。
“如果你吃不下,就留在盘子里。”迈克尔说。今晚可能超过了这个可怜的小动物的承受范围。他看着欧文的眼镜、头发、嘴唇、手指,怀念起一个小时前他在林子里操`他的过程,他的身体温暖、柔软、紧张、令人兴奋,他抚摸他、羞辱他、进入他,亲吻他……他开始幻想和欧文躺在一个浴缸里,与他面对面坐着,揉他的膝盖和大腿,用脚趾玩弄他柔软的阴`茎……接着他突然很想与他接吻,在林子里或者昏暗的地下室,把他压在书架上拥吻,当书架的灰尘落到头发上,就把手伸进他的衣服摸他……然后他想象摸他的过程,从被树干擦得发红的胸膛,到乳`头、肚脐、腹股沟,他想象隔着内裤抚摸他肌肤的触觉……
他们都沉默着。
迈克尔不知道欧文在想什么,他自己则沉浸在种种对欧文的性幻想当中,又一次硬了。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在黑夜里显得泠冽。这太有趣了,迈克尔想,我绑架了一个男人,他无法逃脱,我坐在他的对面,把他当作性幻想的主角,却因为游戏的原则而没有上前亲吻他。事实上我很想亲吻他,而且亲吻他很久。